13.第三章恐猫症(3)
还得感谢腾格尔在这通往黄土的路上让我想起三毛,虽然他歌中描绘的那个三毛过于简单和平面化,“温柔的夜晚”、“沙漠和大海”、“留下天真的稻草人”等等,只不过是三毛书名的简单串联,但用腾格尔那微带嘶哑的雄浑嗓音唱出来,别有一番苦涩苍凉的意境。
无休无止的黄土,一道道的山梁,行走在其间使人心思渺茫,我忽然想起这样一句歌词来:“人间已过几百年,你现在在哪里?”是啊,我现在在哪儿呢?在黄土的皱折里我们显得很渺小,虫蚁一般地微不足道。尽管我们一直在往前走,可是相同的黄土梁梁容易使人健忘,我们好像总在原地兜圈子。走完了一程又一程,回头望望,却还在老地方。
在黄土里穿行的最大好处是,心是空的,意念是空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离大地很近,听得见黄土下面砰砰心跳的声音。
§§§第四节醉酒
在蒙古包里喝酒没法儿不醉,那是醉酒的氛围和歌唱的氛围,坐在蒙古包里想像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和用一大堆电器制造出来的音响效果,你会把你平时的日子对比得很不堪,很没劲,很假,很做作。
在蒙古包里喝酒并不像我们平常所想像的那样,是大碗大碗地拚碰。相反,蒙古人喝酒用的是极小极斯文的盅(或许是照顾我们汉族人的缘故?)。他们喝酒的气氛很宽松,用很小的盅给你倒酒,并不逼迫你喝,只是不停地说:
“满上满上,喝不喝在你呀。”
这话让人听着舒服,也觉得在理,于是就任人一次一次地加满酒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越是小酒杯越容易让人喝醉,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到后来多一杯少一杯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自己人跟自己人对着干起来,我们还主动挑衅向人敬酒,反客为主地大包大揽,忘了自己平时是几斤几两了。
蒙古人喝酒,酒桌上是歌声不断的。蒙古女孩的嗓子极为高亢,声音里有一种尖而有力的东西,穿透力极强,她来到蒙古包里给每一位客人唱歌,她站着,我们坐着,虽是她给我们敬酒,但我们全都得集体仰脸看着她,好像学生在听老师讲课,需仰视才见。
那女孩穿着深红色蒙古袍,腰带和滚边是金黄色的,刺目而且灿烂,有一种纯朴与辉煌浑然一体的感觉。她的嗓音很高,是“刺破青天”的唱法,她唱歌的时候给周围空气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不得不进入她的磁场当中,目光和心思全都跟着她转。她唱的是蒙语歌,我们一句也听不懂,但当她的声音在高音区徘徊,久久不肯离去,我脑子里出现了一只翱翔的鹰,一匹孤独的狼。草原的歌声是非常具有表现力的,而且我惊奇地现,草原男人的歌声比女人更缠绵,是那种柔柔的绕在舌尖的唱法,男人的柔比女人的柔更容易打动人。
唱一支歌就得喝一杯酒,这是规矩。不知不觉,我已喝到了脸色煞白、喝倒了算的程度,那时候,胆量也上来了,豪也上来了,连自己是个女的都给忘了,吆五喝六,大声挑衅,让别人舔一下酒杯我就能干一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仿佛不是从我体内出来的,而是来自一个别的什么地方。后来我知道,那就是醉了。
§§§第五节蒙古包印象
在去内蒙之前,我便知道我无法看见“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象了,因为季节不对,而且又在城市里。但是对草原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还是被一路上的蒙古歌给勾了出来,腾格尔的歌只有在这通往草原的路上才会真正让人心动。
我们在呼和浩特只呆了三天,有两次机会走进蒙古包,城市里的蒙古包已被改良得跟间屋子差不多了,但我们还是被门口小黑板上那句暖人的话吸引进去,那句话是说:“包里暖和。”
我从没见过这么亲切稚拙的广告语。“包里暖和,”大家跺着有些被冻木了脚说,“咱们快点进去吧,包里暖和。”
这间蒙古包很大,老实说给我的印象并不算太好。一挑门帘子走进蒙古包,迎面便撞见那台被金属支架固定在半空中的大彩电。那台彩电真的很时髦,少说也有二十九寸或者更大。蒙古包里的内部墙壁是用带棱角的银白玻璃装饰成的,一进去明晃晃的一片,转着圈的圆弧里哪儿哪儿都是你的脸,这不像蒙古包,倒有些像太空舱,像一间正准备飞往火星或者别的什么星球的圆型飞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