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七章病态男人(6)
今夏我在黑裙白裙的衣橱里,又加进一条鲜橙色丝质长裙,这款如骄阳耀眼色调的新装,使我的衣橱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亮。认识我的人就叫:“哇,赵凝,美得要爆炸!”我的裙摆便美滋滋地随风飘了起来。
明艳的太阳色总使人想起一望无际的夏日的葵花,使人想起秋天站在田野里被阳光点燃的那种感觉。那种喧腾与骚动仿佛是听得见声音的,裙摆像火苗一样猎猎地飘。与之相对应的是平静如湖水的瓦蓝色的天空,这一动一静在天地间交相呼应,使我如同在天地间飘飞。地球的重力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我正被浓烈的阳光一点点地吸着走,顺着那绺金属丝一样的强光升腾向上。
在这燃烧的盛夏,我要做朵行走的太阳花。女人是夏天的一部分,夏天是上帝赐给女人的节日和礼物。这份礼物,你收到了吗?
§§§第十一节剪剪贴贴
我有两本剪贴簿,一本贴别人的作品,一本贴自己写的文章,都是“一辆夏利车换不走的宝贝”。写作于我,既是工作也是娱乐,北京话讲叫做“玩儿”,既然一个人可以天天在“玩儿”,她当然没有理由再去寻找别的消遣,我不太喜欢小动物,邻居家的“皮皮”见了我直作揖,我却尖叫一声逃开老远。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小说里的动物都写得鬼气十足,女人怕猫,一惊一咋,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也不大喜欢花,九朵玫瑰加一把满天星,本来是我最喜欢的花束搭配,可鲜花放在桌上,怒放时便可以想见它三天以后的老相,花瓣干了,黑,每一个叶片上都有斑点,卷卷抽抽的,让人看后不由得有些心烦。
大概是因为我们童年生长于那个非常年代,有一种天生的恐慌心理,我对转瞬即逝的东西怀有特殊的敏感,我害怕那些放在手心里留不住的东西,漂泊不定的东西,灿烂一时而又顷刻间化为灰烬的东西。我们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担心着大的灾难要来,我们在灾难中又祈盼着阳光灿烂。
稳定的、平和的日子,便是我想要的。木门衣橱,花纹地毯,帐幔低垂的房间里有茶和书。宁静的琴键独自雪白着,即使没有人来弹,我也能听到那份属于我的音乐。剪贴簿就珍藏在这样的环境里,淡泊,宁静,精美绝伦。
先说说我的那本《千纸鹤》,宝蓝封皮,里面装贴得整整齐齐的,是我的《旧衣难舍》,我的《玉米人》,我的《放纵心跳》。王林说这些文章你不是都存在你的电脑里了嘛,何必再剪剪贴贴自找麻烦呢。可我仍舍不得让别人拿我的文章去包鞋(有的时候也可能是包鱼包肉),所以我就得把它剪下来,当宝贝似地收藏起来,藏在我美丽的蓝皮本里。
我的另一本剪贴簿是专贴别人的文章的。有老舍的《画像》,也有不知名的小老外写的《老外随笔》,有画、照片,还有译文,拉拉杂杂,非常热闹。一想到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我这里聚会,磕头碰脑地贴在同一张纸上,就有一种收藏生命的感觉,他们在我的剪贴簿里不停地倾诉着各自的观点和遭遇,他们时而哭,时而笑,时儿愤懑,时儿幽默。在一个春天的夜晚,我又把我的宝贝翻出来,窗外的白玉兰正在一个花骨朵一个花骨朵地绽裂着,我把我的剪贴簿翻得哗啦哗啦响。我的视线越过《稳坐家中》,越过《侠风凋零》,思路慢慢地飞。我终于明白了我所收藏的是什么了,那是一个个生命的横截面,用智慧凝成的刹那间的永恒。
近来我才现,我的剪贴簿已经厚得有些拿不动了。
§§§第十二节来电
不知何故,我住的那幢楼里电路经常生故障,有时好好地坐在电脑前写文章,正写到神采飞扬、手舞足蹈之时,“喀巴”一下被人掐了脖子,眼前一片漆黑——停电了。
我在大学期间曾结结实实念过四年计算机,深知电脑不如人脑可靠。我还曾经是一名坚定的“不用电主义”者,用钢笔写了多年散文、小说,见人就像炫耀伤疤一样炫耀我右手中指上的高高凸起的茧子。可到后来我实在顶不住了,那蔚蓝色的屏幕、乳白色的键盘实在太诱人了,我先生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搬回一台来再说。我的“打字生涯”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