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高山上的傻瓜7(2)
这些动物都需要喂养,只要给它们准备一些野豌豆、土豆皮、鼻涕虫和蜗牛就可以。只是山羊的口味很特别,他记得它曾经吃过汽车的零件,像后视镜,还有车内的一些坐垫、地毯什么的(这些都是从已经报废的汽车上留下的一些还不是完全没用的东西,当然它也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帮忙清理垃圾堆)。它曾经还吃过一个车门。当它开始咀嚼东西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小伙子在练摔跤一样。当它咬绳子,跟绳子作战的时候,还会出不满的咕哝声,胡子上挂满了玻璃碴儿。这地方周围都是罐子、坛子和肥料桶,它们总到处寻找着蒲公英的叶子。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彼得最喜欢大白鹅。他喜欢看它们在地面上扑腾的橘色脚掌和橘色的喙。他喜欢看它们摇摇摆摆走路的姿势和拍打翅膀的样子。有时当他提着一桶菜叶回来的时候,它们点着头,咕咕地叫着,好像在说:“是的,是的,我们饿了,快点,彼得。”它们骄傲地挺着白色的胸脯,如果激怒了它们,它们就会出像蛇一样的咝咝声。
那些离群的小马在经过的时候会跳墙进来,莉蒂亚也会喂给它们一些吃的。
雾渐渐散开了,太阳射出温暖柔和的光。他的衣服只是有些潮湿,还不至于拧出水来。他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他得让自己的胳膊和大腿恢复点力气,找到那根棍子,现在他能看清地面上的东西了。他把止血带解下来,因为它实在是太紧了。止血带在一段时间内确实缓解了疼痛的感觉,但当雨水打到上面的时候,疼痛感又回来了。好像腿上没有血迹——当然他也看不太清楚。如果伤口在流血的话,况可能还不会太糟。现在他有点昏昏的,是的,但也可能仅仅是因为疲劳和饥饿引起的。
他没有听到汽车从他头顶的公路上驶过的声音。他觉得好像听到了狗吠声,他大喊了一声,可是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峡谷里回荡。他要再试着动一动,一定要忍住疼痛。他必须勇往直前,像水牛一样义无反顾地冲进风暴中。他要直面那些撕裂般灼烧的刺痛感,像个男人一样,勇敢地承受这些痛苦。伤痛已经存在,他只得勇敢面对,在脱离和痊愈之前,只能全盘地接受。痊愈,真的有可能吗?
他并不承认自己会常常想起她。当他想起她的时候,并不是之所至,也不是因为那是他曾经想要炫耀的东西。他一直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消失,希望关于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有一段时间她没出现,似乎真的消失了。然而,突然有一天平静被打破了,毫无征兆,她出现了。她在浴室里,就像昨天一样,哼唱着:“是我,我的爱。”然后问他:“为什么你不帮我呢,彼得?”她撩人地躺在地板上,或者解开橘色丝绸晨衣的带子。她倒在桌子上,嘴唇紫,和他们找到她的时候一样。
而现在,现在的处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他的审判,为他提供一个重要机会去反思过去的罪行,反思自己为何受到如此的惩罚。如果这是对他的处罚,这是来自神意的惩罚,那一定不是因为那些平日的小错误:酗酒,偷盗,脾气暴躁,污秽语,也不是因为他逃课,或在土豆上放太多的盐,花钱大手大脚,或者是与伊凡一起浪荡。是因为她,就是她。
雷米可以靠一盒牛肉干生活一个月。她几乎不吃别的东西,但是她有一个补充蛋白质的方法——脱水的里脊肉,她认为这可以维持卵巢的健康。他一直就不理解,这东西太难吃了,嚼着像皮革,而且吃过之后,几天都不消化。但是很便宜,而且她也认为这对她日后的健康有好处。他从来就不理解这种说法,但是这种东西对于那些靠救济金生活的孩子来说,是可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的。而他一直都是穷光蛋一个,无论是孩童时代,还是领着奖学金和生活补助的学生时代。但是她有钱啊,她银行里有存款,买面包不成问题。
他们旧金山公寓的厨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夏天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点番茄果味沙司,时不时有些麦片,当然还有根本无法消化的脱水牛肉。有时,雷米会胡乱地炖出一锅白胡桃汤,汤面上浮着一层种子。上帝啊,这简直像圣餐一样,好似得到解放一样。他想吃馅儿饼,还有上面那一块块裹着面糊的黑线鳕鱼。他常常梦到一顿丰盛的大餐或者童话世界的饕餮盛宴。他们生活得就像法国象征主义者,寒酸又前卫。在每一个场合,每一个参加聚会的朋友,都能得到大麻,在乐队演出的现场,他们狂野混乱的性行为。一些聚会是由雷米主张安排的,如果不是她,就是那些疯狂的艺术家。甚至他们的婚姻生活都增添了一抹绿色,他们敢于公开**,可以让其多姿多彩,甚至在回家的途中,放纵地亲吻流落在街头的人。他喜欢喝酒,还喜欢骑马,可她疯狂大胆、无所畏惧。她就是他的第一位太太,雷米·库姆斯。她有着惊人的胆量,经常会吓到他。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