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五(2)

18.五(2)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然后带着学究式的热又说了起来。***他又黑又瘦的脸庞光彩焕,那嘲弄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以梦呓般的神。

“消灭单词真是妙不可。动词和形容词有很多是多余的,名词也可以去掉好几百个,其中既有同义词也有反义词。总之,如果一个词表达的只是另一个词相反的意思,那它还有什么必要存在下去呢?就拿‘好’来说。有了这个字,为什么还需要‘坏’字?用‘不好’就可以了。这比用‘坏’要好,这正好表达了和‘好’相反的意思。再比如,你需要一个比‘好’语气要强一些的词,为什么要用诸如‘精彩’、‘出色’等意思含混又没有用处的词呢?‘加倍好’就可以了。当然,我们已经在使用这些词了,在新话的最终版里,不会再有其他的词。要表达好和坏的意思只要六个词就够了——实际上只有一个词。温斯顿,你不觉得这很妙吗?这原本是老大哥的意思。”

听到老大哥,温斯顿的脸上立即现出崇敬的神色,但赛姆还是现他不够热。

“温斯顿,你还没体会到新话的好处。”他有点失落,“就算你用新话写东西,你还是在用老话想问题。我在《泰晤士报》上读过你的文章,很不错,但它们只是翻译,你仍然喜欢老话,尽管它们词义含混,不实用,差别小。你不知道消灭词汇的好处。新话可是世界上唯一一种词汇越来越少的语。”

温斯顿当然不能体会,但他还是露出赞同的笑脸。赛姆又咬了口面包,说:

“你不明白新话的目的就是缩小思考范围吗?让每个人都不会再犯思想罪,因为找不到可用来表达的词汇。每一个必要的概念都只能用一个词来表达,这样它的意义就受到限制,它的次要意义就会被消除,被遗忘。第十一版和这个目的相距不远。但在我们死后,这件事还会继续下去,词汇的数量每年都减少,意识的范围也跟着变小。当然,即便在现在,也没有理由去犯思想罪,这是自律和实际控制的事。但最终,没有这个必要。什么时候语完善了,什么时候革命就完成了。新话就是英社,英社就是新话。”他用一种神秘又满足的语气说,“温斯顿,你想过吗,最晚到2050年,没有哪个活人能听懂我们现在的谈话。”

“除了……”温斯顿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他想说的是群众,他按捺住自己,不能确定这句话算不算异端,不过赛姆已经猜到他的心思。

“群众不是人。”他说得很轻率,“到2050年,也许更早,所有和老话相关的知识都会消失。过去的所有文学也都要被摧毁,乔叟、莎士比亚、弥尔顿、拜伦——他们的作品将只有新话版本,不但会被改成完全不同的东西,甚至会改成和他们所阐述的意义完全相反的东西。甚至党的书籍、口号都会被修改。自由的概念都消失了,又怎么会有‘自由即奴役’?到时候整个思想的氛围都会生改变。事实上,不再有我们今天说的这种思想,关于思想,正统的含义是——不想、无意识。”

温斯顿突然觉得,总有一天赛姆会被蒸。他太聪明,看得太透彻又说得太直白。党不会喜欢他。总有一天他会消失,这形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温斯顿吃完面包和干酪,侧了侧身子去喝咖啡。他左边的声音粗哑的人还在没完没了地说着。一个背对着温斯顿的年轻女人,大概是他的秘书,就坐在那里听他讲,看上去对他讲的东西颇为赞同。温斯顿间或听到她说:“你是对的,完全同意。”她的声音很年轻,也很蠢。但那人即使在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停顿下来。温斯顿知道这男人,他在小说司里担任要职。他大概三十岁,口才了得。他的头微微后仰,由于角度关系,他的眼镜反着光,温斯顿只能看到两个眼镜片。而他喋喋不休地讲着,你却一个词都听不清楚。温斯顿只听清一句话:“完全地彻底地消灭高德斯坦因主义。”这话说得飞快,就像铸成一行的铅字,所有词浑然一体。至于其他的话,听上去就是一片叽叽呱呱的噪声。不过,你仍然可以了解大致的内容。他很可能是在叱责高德斯坦因,认为要对思想犯和破坏分子采取更严厉的惩治办法。他也可能是在谴责欧亚**队,或者歌颂老大哥、马拉巴阡县的英雄。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他讲的每个字都绝对正统,绝对英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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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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