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5)
正因为这样,他不光在福利补助中,宁愿自己受困难,不写申请进行困难补助,而且还主动提出让这些同志吃补助,总是建议多考虑那些困难的同志。***
后来市革委会宣传组改为市委宣传部。当时部里干部处长张磊是福利委员会的副主任,说是副主任,实际是主任。因为主任是一个南方籍的副部长兼的,他是负责干部工作的。
所以,在同志们建议仲男申请补助时,他总是不要补助,因为那位处长了解他的况,平时还批评他,为什么你自己这么困难,还要帮老家那么多人解决生活问题。我就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给那么多的人寄钱?
张处长还说得非常难听,高仲男生活困难,那是他自己造成的,活该!一些同志也不理解,处处说风凉话,他们在嘲笑高仲男,认为他是一个傻瓜。这样的人,当然不值得同,当然也就不考虑他们的申请帮助了。
有一次高仲男为了给嫂子治病,不得不卖掉了那块100多元的上海手表,才使那位处长有了触动。但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么困难,偏要一个劲地帮助别人。先要顾及你一家人的生活呀,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是呀,这社会上的人们就是不一样,富汉是怎么也不理解穷人的。不光是人家不理解,就是高仲男的好朋友也不理解,他的朋友在高仲男妻子面前说,高仲男可能私下存钱,要不怎么能生活困难到这个程度?
高仲男听了这句话以后,在妻子面前哭了,他知道当人们生活不困难时,是不会理解困难户的。他这位朋友是北京一个工厂的小干部,工资虽不高,可家庭条件好,何况人家有那样的基础,怎么会感到生活上的紧张呢?
那年月,陕北常常遭灾,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年下来农民颗粒无收,这样的年景还是经常的。
在这样的生活景况下,你知道有多少人向高仲男求助,多少人开口向他要钱,他要管多少人的生活呀。而他两个人的工资,也就几十元,他能负担多少人?生活怎么能不紧张不困难,又怎么能把那笔欠债偿还得了呢?
的确,高仲男的欠债,不光在部里那段生活困难时期,就是以后他离开了宣传部,特别是常永绿一家人从农村迁回城里以后,那困难的日子还是拖了好长时间。据笔者知道,他最后一笔欠债还清的时候,是在一九八六年底的时候。可以这么说,贫困的生活,压了高仲男几乎是一生。
那时候,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在快要结婚的时候,他才把旧账还清。
可以说,他的几个孩子,都是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况下长成的,是在连馒头也不敢多吃,连碗干面条也不敢吃的况下长大的。这是高仲男、常永绿两口常常说到的,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的几个孩子,尤其是老大高一村,受的罪实在不少,当然还有他们的父母。
高仲男的心里最清楚,他知道鲁迅说过的,看着人家的白眼的况下生活,作为大人还勉强可以过去,但是你知道作为那幼小的孩子时候,他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的遭遇,是一种什么样的心。
当他们幼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吃着煮鸡蛋的时候,看着别人的孩子吃着饼干的时候,手里拿着点心走进小学的时候,那些连馒头也吃不到的穷人家的孩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高仲男,你自己在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就是这样走进学校的,可怎么到了你的孩子时候,还会有这种遭遇,那是为什么?
是的,况就是那样,生活的现实也就是这样,可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能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处境,这样一种结果。
高仲男在离开蹲点的地方时,已经是冬天了,天空鹅毛大雪下个不停,那厚厚的积雪,便是对他们的欢送。
这一年,他表了几十篇散文,三十多篇文学评论,人们是在认识了“雪人”这个名字,一个过去多年不熟悉的名字,如今认识了,熟悉了。
可谁也不知道,这“雪人”就是高仲男。有的还以为新涌现出的理论家,一位文学界的新人。有的则以为那是过去的文艺理论家,粉碎“四人帮”以后焕了青春,才接二连三地表文章,那是一种表示新时代的开始,新天地里出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