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财道(2)
在崔钧毅的故乡,此刻,也有柳树一排一排地排在夏天里,但它们是会唱歌的,知了在其中大声叫喊,唱出高亢激昂的调子来,风不会招惹这样的柳树,他们被一团热包围着,热气蒸腾着,它们似乎喜欢热,它们不会在热中无奈地忸怩摇摆。
河岸的两边有几艘破旧的军舰,军舰后面是灰色的水泥围墙,上海,上海,就在那些军舰的后面吧,上海,上海,就在那些灰色的水泥围墙后面吧。
没过几分钟,实在是太快了,\"当\"地一声,上海就到了,船上有人大声喊:上海到了,上海到了。有人挑着担子开始往外走。
是啊。上海就这样到了。
崔钧毅除了一只很小的手提包,没有什么行李,但他比那些有行李的人沉重。崔钧毅拖着自己随着人流走出满地水渍的码头,两边是低矮的铺面,有个小伙子,站在人流的中间,手里拿着卡片在分,他的t恤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要住房吗?最便宜的?\"说着,他把一张卡片塞进崔钧毅的手里,还郑重地在崔钧毅的手掌上按了一按。
\"你们的旅馆在上海吗?我要去上海!\"崔钧毅犹疑着说,崔钧毅想,他一定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果然,他没有听崔钧毅说话,崔钧毅离开他,一个人站到马路边,马路上的热浪迎面撞了过来。热浪中的人流,他们坐在汽车里,飞速地移动着,在人流的后面是那些拆了一半的楼房,黑魆魆的砖块裸露着,像老人的牙齿。上海多大了呢?大概90多吧。现在,崔钧毅在大街上先看到了他的牙齿,它们空洞地张着,对着人流。
崔钧毅要去上海,住在上海,生活在上海。
\"你这就对了,来上海一趟,不能住在码头上,这里哪是上海啊?你应该住到我们那里,我们那里才是上海。\"的士司机一边擤鼻涕一边打方向盘,他打得太猛了,崔钧毅差点在后座上翻到,崔钧毅从后视镜里看看崔钧毅,问,\"你是来上海出差?行李很少!\"
崔钧毅说:\"我来上海工作。\"崔钧毅想说,我一件行李也不带,就是不想让自己和过去有联系,我是来找新生活的。
\"哦!你们都觉得上海好,来了就不想走,你们把上海当什么?当钱包?\"司机双手脱把,重新戴上手套。
\"师傅,我上过大学,我不是来在这里拣钱包的,我要自己挣一只钱包。\"崔钧毅说,崔钧毅能说什么呢?面对一个上海人,崔钧毅这个外乡人能说什么?崔钧毅不是来抢饭碗的,崔钧毅是来造饭碗的?其实,崔钧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崔钧毅身上只有1000来块,是他半年的工资加学期奖。
司机不耐烦地说,\"那你到底去哪儿啊?看你样子挺正经的一个人,给你介绍一户人家住吧,你住旅馆,价格也太高啦,恐怕你住不上几天人家就要赶你走啦!\"
司机把崔钧毅拉到乌鲁木齐路328弄,楼下的大门半开着,门把手上满是灰,司机一边提醒崔钧毅小心,一边自己却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原来,进门就是楼梯台阶,没亮灯,黑得根本看不清楚,崔钧毅跟着司机往楼上爬,爬了三层,楼梯真陡,崔钧毅没见过这么陡这么窄的楼梯,身子老是在墙上、扶手上磕碰。一路摸上来,感觉两只手上全是灰,灰吸了他的手汗,粘乎乎的。
崔钧毅不知道为什么,上海人不把楼道修得宽敞一点,又为什么不亮个灯。
\"死人,带人来,也不说一声!\"女主人开了门把他们让进去,轻声对老宋埋怨。
进屋,崔钧毅才现,屋里非常干净,和屋子外面的感觉完全两样。这是一个两居室加一个小厅的小户,他们所在的是一个过道式的厨房,小,一张桌子摆着,他们三个人就只能坐下来说话了,司机把崔钧毅介绍给女主人:\"小伙子,你遇见张姨算是遇见好人了?你运气好,张姨正好要个房客!\"
张姨穿着一件大花的短袖衫,下身是白色的裤子,看得出来,因为居家的缘故,里面并没有穿胸衣,温润的乳在红白相间的图案下晃着,浑圆的臀部不张不驰不藏不露,这是女人最好的年纪,一切都是成熟的,但是又不过熟,大城市的女人是丰满的,有大城市的白皙和优容,但又是利落、时髦的,绝没有拖沓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