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低语者说(4)
(25).她觉得自己既不是一株圣洁素净、出污泥独不染的怒放的荷花,寻求在惊世骇俗的\"高雅\"中\"殉道\",嗟叹昨日诗之花冠的枯萎衰落,自戕于平庸如流水的民众;也不是那种安心颓废,放纵自己,故意回避深刻与良知,沉溺于如洪水猛兽般\"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低俗大潮之中的文人。
她觉得把圣洁与平庸、深刻与肤浅对立起来,是极为幼稚的。人远远比这种纯粹的单一性要复杂得多。
(26).她在雨中乱走,绝不是出于少男少女那种自我感的煽动,那种与天同哭、与地同恸的悲绝。她在庆幸自己又一次从某种危险边缘的泥沼中拔脱出来,心中升起一种否定、修正并建设出新的理论的快感。
她再一次想到了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的论:一个好的理论的特征是,它能给出许多原则上可以被观测所否定或证伪的预。
雨水的洗礼,使她回到了原初的精神状态,仿佛脚下的每一个石头子都踩到了一个生命的命题上。
(27).早年,她总是像个从不懈怠、克尽厥责的学生,用功地写写划划,眺望记忆中的某一件事,或者预感未来可能相遇的一个什么人、一株木棉树、一根闲晃的青草,她试图从这些事物的形状、纹路、质感、气味中挖掘出诗性的什么,让自己手下的每一个句子都像风中火苗一样窜跳,让每一个字词都熠熠闪亮。她所要做到的就是她在明晰思维中写下的句子,都沾满神奇的魔力。她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件事,她极为赞同那位遥远的阿根廷先生博尔赫斯的话,一切疏忽都经过深思熟虑,一切邂逅相遇都是事先约定,一切失败都是神秘的胜利,一切死亡都是自尽。她听任每一天的时光在她的书桌上从清晨到傍晚渐渐老去。
(28).坦白地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读过书摊上那些被\"炒\"得像\"爱\"一样泛滥成灾的书籍了,虽然她一直像那些难以戒毒的人一样难以戒掉她的购书癖。她觉得现在许多书籍出版的目的,就是为了增添以收购废品破烂为业的人的收入,这种书籍就是为了让人阅读之后什么也没记住,连为老年痴呆症病人操练脑筋的用途也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