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二、红牛当了“人照子”(5)
那年冬天铜锁弟兄领着一家人上山掏老鼠窝,挖山药,天下雪了,只能在阳坡挖。硬是熬过了年,等开春老榆树桩上又新芽了,沿着一圈皮长出了无数枝条,刚过清明,老树上已是蒲篮大一团一簇枝条了,浅黄嫩绿,蓬蓬勃勃,并且长出了榆钱儿。珍芳说:“他爸,老天爷可怜咱,给咱送吃的来了。”便领着孩子们上树采榆钱儿,拌点黑面蒸了吃。后来一开春草木芽,山上能吃的东西多了起来,日子才慢慢好过些了。
铜锁说:“创个家太难了,但是守住家也不容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得让孩子练点功夫。”红牛白净,练了一阵子坚持不下来,昔贵却越练越爱。几年下来功夫不断长进。
说来也怪,自从昔贵练功以后,出山进山的人在老榆树下歇脚,看见斗大的石锁上下翻飞,十几斤重的铁鞭刷刷挥舞,碗口粗的木棒轮圆了横扫一大片,看得人伸出舌头收不进嘴里,生怕一失手那些家伙向自己飞来,那还不立刻变成肉饼一团。“分水岭有个练家”,就这样,山里山外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哩!一句话,十个人传到头,那昔贵真的成了薛仁贵、成了武二郎、成了唐朝的李元霸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尽管昔贵还仅仅是学了一点皮毛,但那些土匪也不敢再来骚扰了。
渐渐地这家人扎住了根,两个孩子接了力,铜锁铜仁也正当壮年加上珍芳和红牛的妈妈淑惠,六个精壮劳力,开荒地拾河滩,上下五六年的时光就有了五六十亩土地。草棚早就换成了瓦房,三间又变成了四合院,四合院最后又成了今天的南北两院。兄弟俩说分家吧,分了家也该给孩子成家了。这不是,前年北院的铜仁家给红牛成了亲,去年就抱上了孙子,今天给昔贵成亲,说不定明年铜锁也要抱上孙子了。分水岭人说:“树挪死,人挪活。”这外来的人家,人旺财旺啊!有人说:“他们一定挖到了银窖。”财东老六嫉恨这一家,常想找茬,却怕昔贵的一身功夫。
红牛和迎亲队伍赶太阳刚爬上山顶就到了镜台村,一阵炮声把这个只有十几家人的小山村震得鸡犬不宁。妞妞家的狗叫得最凶,头仰着两爪搭在半空,竖着个耳朵“汪汪”地叫个不停,声音穿过了山林在山涧回荡。当红牛和迎亲队伍走到门口时,这狗却不叫了,不但不叫,还不停地摇着尾巴。它似乎很通人性,懂得面前这个披红的人就是自己家的姑爷。
这个小小的山村处在玉山脚下,灞河岸边的山坳里。这里的人祖辈都靠挖药、打柴过日子,河岸边用石头垒砌成梯田种点粮食维持生活。这里比较偏僻,土匪很少在这里游荡。妞妞一家六口人,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和她自己,住着三间瓦房和四间厦房。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山里女人,勤劳朴实。父亲在爷爷的熏陶下,在山里做私塾先生。家里的日子用山里人的话说,算是响当当的。妞妞小的时候,爷爷就教她读书识字。她奶奶总是唠叨着,女娃都是屋里人,一识字就成了疯女子,整天愁娃嫁不出去。爷爷总是笑着说:“让她识些字选个好人家,能过上好日子。”确实山里人找媳妇,听说是妞妞,心里就着了慌,干脆地答应媒人,识字的女子咱管不住!母亲都着了急,现在好不容易人家给介绍个好人家,再说,人家娃长得一表人才,咋能不叫家里人高兴。
红牛刚走进门就被安排在上座,他赶紧吃了两口菜,一碗面垫饱肚子。他心里暗暗庆幸没有人来耍女婿,这时他身边陪客的小伙子咳嗽了一声,立即从红牛左右同时伸出几只手来,将五彩颜料抹在他的脸蛋上,他试图用手帕去揩,左边又伸手摸了一把红墨。作陪的姨父说:你不要擦了,今天就是这么回事了,由他们抹去。
一阵戏耍之后,第二道送客菜端了上来。三圈酒壶轮过之后,红牛把酒壶揣在怀里,(老辈传下来这也不知是个啥讲究,新女婿迎亲时都要做一次“贼”。)红牛将“偷”来的酒壶(其实放在桌上的碗碟、酒壶,主家知道新女婿要拿的)揣在怀里便起身和迎亲队伍准备起程。他心中惦记着新娘子妞妞,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嫂嫂。他东瞧西瞧才看见妞妞和客人,正在清点自己的嫁装。他回过头来夹了两口菜,又扭过头去把妞妞多看几眼。红牛心里明白,今天回去她就是昔贵哥的人了,唉了一声!把自己的秘密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