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击鼓(1)
——远征他乡的悲苦
击鼓其镗[1],踊跃用兵[2]。***
土国城漕[3],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4],平陈与宋[5]。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6]?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7],与子成说[8]。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9],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10],不我信兮。
与其说这是一诗,倒不如说是一位远征异国多年而不得归家的士兵的控诉。诗中反映了统治阶级无休止的战争,给人民所带来的深重灾难。诗的第一章写自己不幸被远征到南方参加战争;第二章则是写有家不能归的痛苦心;第三章写士兵们思乡心切,军心涣散,没有了斗志;第四章则是追叙自己与妻子离别时的景;诗的最后,则是描写诗人对统治者强迫自己长期服役的痛恨。
春秋时期,诸侯各国之间的兼并战争非常频繁。根据史书记载,卫国对外动的战争特别多。这诗所反映的就是“平陈与宋”的战争。
这诗无论是描写涣散的军心,还是叙述离别的痛苦,都描摹得非常生动逼真,文笔委婉有致。从他者的角度进行描写,所产生的效果也是非常强烈的。出征士兵的妻子在家伺候公婆、养育子女,心里难免会有怨恨,而在外征战沙场的征夫则同样心怀幽怨。由此可见,无论男女,只要两相依、两心相许,便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士兵们被强迫从军参加战斗,但是却并不知道为何而战,身上穿着的铠甲、手里的刀枪便成了沉重的枷锁镣铐。一旦身死疆场,就成了游魂野鬼。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只有国难当头,他们才会以兵刃相见,而那些统治者则并不这么想。他们往往会为了一己之利或者头脑热,就把受苦受难、卖命送死的“恩惠”赐给小民百姓,百姓们能没有怨恨吗?战争的策划者和动者往往都有他们自己的逻辑,而在战场上卖命送死的士兵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怨恨。道不同不相与谋,平民百姓也有儿女长,因此,征夫的一怨曲也是他们爱的赞歌。
《击鼓》一诗,开头第一章先介绍了卫人救陈的历史背景,诗中先交待了平陈宋之难,进而描写了卫人的怨愤。以“我独南行”作结,这诗本来是以抒写个人愤懑为主的,这是贯穿全诗的线索。诗的第三句“土国城漕”,在《毛诗序》对《鄘风·定之方中》的叙述中说:“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居漕邑,齐桓公攘夷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文公营建楚丘,这就是诗中提到的“土国”。到了穆公时期,又在漕邑修筑城池,因此诗中又说“城漕”。“土国城漕”虽然也是劳役,但还是在国境以内,现在到南边去救陈国,其环境就更加艰苦了。
第二章“从孙子仲,平陈与宋”,承接上面的“我独南行”。如果南行不久就返回家乡,那么也没有什么。但是诗的末尾两句说“不我以归,忧心有忡”,叙事继续向前推进,层层递进,让人心酸不已。
第三章写骏马丢失了。这似乎是题外的小插曲,其实这正是全诗的中心所在。骏马是不会受到羁绊的,它们喜欢自由地驰骋;而远征的士兵也不愿意长久地在外征战,他们也思念家乡。正是这个看似旁出一笔的细节,其实是对人最传神的刻画。
第四章“死生契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是古时候人们分别时的誓。与后面的文字形成鲜明对比,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什么样的誓面对现实都成为了无用的空谈。两章丝丝相扣,滴水不漏。
全诗的前三章是远征的士兵自己叙述的出征时的景,字字写来如怨如慕、如诉如泣。后面一章转到夫妻离别时的誓,谁知道何时是归期,誓已经成为了无用的空谈,上下紧扣,辞激烈,可谓是悲愤满乾坤。对士卒长期征战的悲愤和思念家乡亲人的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