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雨(2)
东玉疑惑道:“可是公公解错圣意了?方才太后已准我回断金堂,怎的还会赐我宫中居所?”
东玉暗想,天子的眼睛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太后自然准那司马彧替天子亲政,我既开罪于他,莫不是他向太后提议好整治我一番,恶狠狠地对我公报私扏?
却听那赵全功压低了声音,对东玉附耳言道:“此处历来是给陛下宠臣或是爱妃,印日即暗,太祖年间赐给了元德爷的生母先孝贤皇后,太后回銮,圣人便赐给摄政王……那逆贼于宫中休憩之中,多少贵人之中,从未有内卫可居于此,太后想是极看中校尉大人……。”
东玉瞪大了眼睛。
他那挂满褶子的老眼闪着嗳眛,口上却认真道:“这回可是太后金口御言亲赐东校尉的,乃是前所未有的荣誉啊,大人如今炽手可烈,必将大受重用,进封贵人之位分,随侍陛下亦是指日……。”
东玉焦急道:“敢问大人,这如何推辞!”
赵全功无比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可是圣人和太后金口御言,如何反悔,东校尉这可是抗旨!”
赵全功老眼一转,媚声道:“老奴看出来了,东校尉是少有的清廉直臣,然内卫方受重用,您若是当面驳了太后,伤了天家颜面,让小人们以为君臣不和,岂不伤了内卫的颜面?”
东玉想想不无道理,赵全功便嘿嘿一笑道:“不满掌不如校尉先收了,以后再
作道理。”
东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浆衣所近在眼前,却见门口早已张灯结彩,林用禄早就领着人出来迎接了,还放着鞭炮,消息传得可真快,大伙齐齐地向东玉行礼,齐声大喊:“恭喜东校尉连升六级,校尉万福。”
大伙都万分高兴,音容告诉东玉,浆衣所因她也得了封赏,果然原来那块快要掉下来了匾额换成了端端正正的金字招牌“浆衣所”。
红柳头一个跑过来给东玉跪了一个响头:“多谢校尉救我!“
东玉不及回话,一旁有一个清秀太监,也跟着揖首行礼。
东玉扶起二人,向那太监笑道:“这便是孙掌印吧!”
那孙掌印惶恐道:“多谢干娘救我家红柳。“
东玉”啊”了一声,那孙掌印红着脸道:“奴婢和小得子是拜把子的同乡,东校尉自然是奴婢的干娘。”
那清秀太监不急不缓地说了一箩筐的感激之言,把东玉给捧上了天,只可惜夹杂了很多东玉听得头晕的文言文,幸亏秋善挤进来,把她拉进来,兴奋地指着金扁叽喳个不停。
时余嬷嬷从屋里头走出来,板着脸道:“周尚宫等东校尉半天了,你们赶紧来了。”
东玉走进屋去,一个年长的宫人正站在窗边,隔着溪流看着西枫苑几被风雪掩埋的红梅花。
那周尚宫慢慢扭过圆圆的脸来,她的左颊带着那条在庚戌国变中所得的伤疤,对东玉浅浅微笑。
东玉立刻行了
大礼:“多谢尚宫的救命大恩。”
她及时扶住东玉,慢慢抓紧东玉的手,看向东玉的眼神激动起来:“真像。”
东玉也激动起来:“莫非尚宫大人认得我的亲生父母?”
周尚宫微微一怔,左右看了看,轻轻用指掩住了东玉的唇,低声道:“孩子,这次是你走运,你要小心那些人。”
东玉奇道:“哪些人?”
周尚宫却不回答我,只是慢慢放开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听说你不愿意留在宫中作太后钦定的武侍姬。”
东玉点头,憨憨道:“奴婢……下臣的师傅和同伴以前都说下臣是个二愣子,下臣以前还不信,现在总算信了,下臣实在不适合宫中的生活。”
周尚宫对东玉朗声笑道:“真是个聪明孩子,这宫里头就是个大泥潭子,离得越远便是越好,当年贞静皇后若是能早点……。”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一叹,满面抓住落地转身离去,再不看东玉一眼。
东玉待追她而去,结果一堆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争着过来送礼奉承。东玉推不得,只得一一应付,莫名其妙地又认了一堆干儿子,脸都快笑僵了。
天色将晚,一向精力充沛的东玉都感到累了,再次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官场的料。因秋善和红柳一干人等到处炫耀与东玉交好,而东玉为人又如何如何良善助人,又如何如何得太后欣赏,浆衣所一大家子刚用过晚饭,宫里不认
识的一堆宫人过来一一同她依依惜别,一拔一拔地递些金银细软,东玉本想回赠些太后赏下的金银,结果那些宫人一点也没要,只求她帮忙递送出宫门的东西。
音容让东玉给她和姐姐的瞎眼娘送些朱婉仪赏下的燕窝;小得子让她给他哥哥送几张银票;大部分宫人便同余嬷嬷一般让她捎封家书或小物件什么的,估计里面夹些银票什么的;大伙的眼眶都红了。
等她睡下时,秋善红着脸挪了进来,因鲁大风死在雪夜杀中,傻姑娘却认了死理,决心为不幸的小太监守节,她便把平日里千扣万省的二两银子塞给东玉,结结巴巴地请她给鲁大风在外面寺庙奉个长生牌位,旁边也奉上她的牌位,好长相厮守。
东玉虽看淡生死,却也没听说过活人也要奉个牌位的,却听秋善说道,她打听了,那鲁大风进宫作太监是为了给长年病重的弟弟治病,东玉顾念当初在洗衣房时也只有秋善一人照顾过她,有心报答,便把那二两银子还给秋善,看桌上也不知送的一堆人参,挑了几支最大的野山参,承诺说把这个给鲁大风弟弟送去,还劝傻姑娘别理那些破规矩,如果遇到脾气好的漂亮太监,拉个对食也不亏,或者等期满放归,来找她过好日子也不错。秋善紧紧拉着东玉的手,哼哼唧唧地说着只有东玉能明白的话,流了一缸子的泪。
东玉虽在宫中时日尚
短,倒也摸清了些许宫中的规矩,宫人所托,若是先拒谢礼,恐被众人疑心辜负,当下也不废话,但将所托之事,或送达物件以及相应的谢礼一一收下,明明白白地记档在册,这便一直忙到二更天。
好赖她赶在二更三刻前赶到赏心阁,脑海中满是天子获救后,被抬进宫去前,他在御撵上紧紧拉着她的手打着暗语说寒梅着花。
东玉心焦地想着:天子的伤这么重,还出来赴约,岂不冻坏了,当时应该拒绝他的,然而那时的她看着满面淌面血泪的天子离去的背影,满心仓皇,只盼天子快些得到救治,平安无事。
风雪中摇曳不定的火把映着东玉焦燥的淌满汗水的脸庞,却见赏心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影,东玉满心欢喜地正要开口:“陛下!”
来到近前,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揭下风帽,这才发现那竟然是张三好。
失去心爱之人和义子的张三好眼神更是幽暗,他也受了重伤,右手几被削断,便只对东玉微一欠身,东玉急急地回了礼,便连珠炮一般发问道:“圣人一切安好否,圣人的眼睛可好,能张开了吗?看到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