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陪我到时光尽头(1)
歪嘴说那天是深圳的电话局总线路出了问题,他九点钟去银行查询,被告知钱汇进来了。出门就给我们打电话,一直打不出去,最后包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宝安才找到可用的电话。
那个年轻人白死了,大家都说这是天意,怪不得我们。只有臧建明,闷着头,一声不吭,直到分钱的时候脸上才泛出点活气来。
我们从没看到过这么多钱,一叠叠的花花绿绿的老人头,把整个桌面都铺满了,看得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们把钱分成五份,一份留作下次的行动基金,其余的均分,当全国上下还在朝万元户努力的时刻,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了几百万的横财,能不雀跃吗?走在路上身子像飞起来似的。
兴奋过后却现了问题,就是不知道怎么花这些钱?那个年头,老百姓的工资就是几十块钱,市面上的奢侈物也就是大屏幕的电视、手表和一百五十cc的摩托车。我不想过分招摇,家里就添了一台市面上最新颖的平面直角的大电视,余下的钞票怎么办?总不能全部存在银行里。我信奉越是平常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就把钞票用报纸包了放在鞋盒里藏在床下,房间的钥匙只有我有,任何人都进不去。
我买通了劳保医院的医生,借口扛粮包时伤了腰肌,请了长期的病假,关系还在店里。这样有利有弊,利的是,在那时人人都得有个单位,我这样做不至于太显眼;弊的是骚婆娘经理借口以关心职工为名,三天两头来串门子,我不得不敷衍她。
这次她借口为我送病假工资又上门来了,我现在腰缠万贯,哪儿看得上这四十多块钱啊,接过工资袋就随手往桌上一放,心里只希望这婆娘赶快滚蛋,歪嘴他们三缺一等着我呢。她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东看看,西摸摸,说你这台平面直角的电视要好几千吧?我说我哪买得起,是我舅舅搁在这里让我看的。那婆娘一脸不信的样子,说你舅舅喜欢买了鞭炮让人放?怎么没人买个电视搁我家?看着她装疯卖傻纠缠不清的模样,我心里烦,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正在点火之际,冷不防这婆娘伸手在我腰里摸了一把,假作关心地说你腰伤好点了没?我被她突然袭击,忙着一躲闪,没注意刚点上的烟头落在床上的被褥里。我沉下脸来,说你一个领导怎么动手动脚?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你走吧,我要出门买药去。
把这婆娘搡出去之后,我把房门锁了出门,晚上和一帮狐朋狗友打扑克,喝了酒吃了宵夜,酒醉饭饱之后摇摇晃晃走回家去。回到巷子口一看,救火车堵在巷口,整条街水淋淋的,小孩子兴奋地蹿来蹿去,我正想什么地方失火了,再一看我家那幢楼房的墙壁被熏得乌黑,心里叫声不好,拔腿跑近前去,拨开围观的人群,却见居委会主任和一个警察在交头接耳,看到我,手指向我点来:“就是他。”
我被带到地区派出所,警察把一叠叠烧残的钞票放在我面前,老鼠眼像锥子般地盯住我,问我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多钱?
我知道闯祸了,在一个病休职工的床底下现几万的现款,怎么说警察都会刨根儿究底。索性借酒装醉,对警察的问题一概不答。
我被关在派出所后面的房间里,待到隔天早上,警察们叫我出去,我一眼看到夏副局长在场,他没朝我看,我也就装着不认识。这次警察没问什么,叫我先回去,但要随时候讯。
我出了派出所直奔歪嘴家,说了家里失火和派出所的事,歪嘴的第一个反应是:姓夏的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警察现在一定在查证,你千万不能再回家去了。
家里都烧光了,想回都回不了,但我能去哪儿落脚呢?
歪嘴出主意道:“去深圳,离香港就是一步路的距离。那儿几百万南下大军,鱼龙混杂,没人注意一个陌生人。人人只顾自己掘金财。”
但是,我一跑就把自己给坐实了,深圳不管多乱还是**的天下,这儿个通缉令,我在深圳掖着藏着日子也不会好过。
歪嘴说:“老大,你我都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你知道为什么福建叫闽吗?在门底下永远只能做条虫。我们福建人想要达,注定了要离乡背井。深圳只是块跳板,香港过几年也要被回收,我们要看得更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