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4陪我到时光尽头(2)

12.04陪我到时光尽头(2)

“你的意思是……到台湾去?”

“台湾算什么?**早晚会拿下来。要去去美国。”

“美国?”

“对,在深圳只要有钱,总能找到门路,听说三五万美金就能全包了。”

我摇头:“能行吗?那可是洋人的地盘。”

歪嘴道:“老大,哪条路不是人闯出来的?再说,美国也不是什么人的地盘,只能说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我说:“我一句英语也不会,叫我怎么过日子?”

歪嘴道:“老大,你忘了常说的那句话吗?不识字可以走天下,不识人寸步难行。美国人就是纸老虎一只。不会英语没问题,如果臧建明能一块去的话,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臧建明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拉斯维加斯赌上一把。他哪有不愿意的事,一说就成。

我在深圳待了六个月,这地方当年是个小渔村,是偷渡者的地狱,边防军用步枪向泅渡者射击。而现在,这个中国最早展起来的资本主义样板城市,只要你有钱,也会有人把活人脑子给你送上。歪嘴没讲错,走进任何一个移民咨询公司,办事员拿出一整套计划让你挑选,从留学到探亲到偷渡,明码标价,只看你钱包的厚薄和你那身皮能挨多少苦头。留学是肯定不行,探亲也有麻烦。几经酌斟,我最后决定还是走偷渡这条线。

当然对外可不能这样说,我们是正大光明地参加一个旅行团,去委内瑞拉等国家旅游;然后到洪都拉斯,再从那儿进入墨西哥;最后跋涉北上,来到美墨边境,从那儿偷渡进美国。

我们事先被告知,旅程一旦开始就会有人照料付钱的大爷,从安排食宿车旅到签证过境,一应俱全。但到了美墨边境大家得分散入境,看每人的运气。过了境,蛇头再把人聚集在一起,翻山越岭去大城市。途中常常碰到美国巡逻队、移民局的稽查,蛇头教我们碰到况就四散奔逃,总有漏网的,万一被抓住了就申请政治避难。

我们从香港启德机场起飞,第一次坐飞机,看着脚下的城市变得像沙盘,房子像积木,而汽车像甲虫。我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机翼斜斜地掠过惨白的天空,我只觉得这个庞然大物马上就要掉下去了,如此巨大的一架钢铁机械,是不可能浮在这么稀薄的空气里的。我手指紧攥座位的扶手,膝盖紧紧地顶住前面座位的支架。一股急迫的尿意从飞机滑动时就憋在两腿间,直到飞机完全升空,广播说可以放开安全带时,我马上去了厕所,站在那个摇摇晃晃的不锈钢马桶前,两腿直打哆嗦,却一滴尿也尿不出来。真是乡巴佬,坐趟飞机怎么会怕成这样?

害怕,这两个字不应该在我脑中出现。多年的生死经验,知道害怕于事无补,知道不能被害怕所控制。我杀人无数,但自己也多次命悬一线。在惨烈的战争中也闯了过来,今天坐着安全无虞的现代化飞机,我为什么感到那么害怕呢?

其实人只要活着就会害怕,见多了死亡,知道“活”和“死”只隔了如游丝般的一线,阎王爷随时都会亲亲热热地搂上你的肩头。人如蝼蚁,太脆弱了。有钱人、暴户眉飞色舞,下一分钟股市崩盘就让你跳楼;干部当官的作威作福,运动一来自身难保;老百姓与世无争地坐在家里,还防不住来个穿墙凿壁的要了性命。世上的人要经历太多坎坷,战争、台风、地震、空难、车祸、流行病,老天收人的时候不会预先通知你。

俗语说生死无定。

我颈间挂着一个冰凉的十字架,是从那个被绑架的年轻人脖子上扯下来的,据说佩戴被杀者的饰会使鬼魂不敢相侵。我把十字架从颈间取下仔细端详,耶稣一脸痛苦地伸展着双臂,他连自己都保不了,被人钉上了十字架。这个小小的黄金挂件真能保佑我吗?我不知道,但在万米高空我没有别的凭依,只能一路紧攥着十字架飞过太平洋。

洪都拉斯那种国家也能算是外国?中国老百姓一直以为外国都是洋房汽车,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让他们来看看,洪都拉斯的都比我们的县城好不到哪儿去,街上走的都是披着麻袋片的乡下人,大街小巷里的汽车锈迹斑斑,目光呆滞的男人女人坐在破败的房子前面,满天的苍蝇,野狗在街上乱蹿。到处是一派破旧衰败的气息。最受不了的是食物,一盘黄色糨糊般的东西端上桌来,面饼包着黑豆、黄豆及不知名堂的酱汁,一闻就倒了胃口,这明明是猪食,哪是给人吃的?我拒绝碰那些玉米面塔可、勃里多之类的食物,找不到中国餐馆我愿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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