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陪我到时光尽头(2)
臧建明回来一说,我们便放在了心上。俗话说财不露白,那富豪不但露白,而且管束下人无方,又使得他心怀怨恨,到处抖底;再加上那个公子哥儿行事轻率,总有一天会有麻烦上门。司机在臧面前吹嘘,也会在别人面前吹嘘,江湖上不知有几副眼睛盯着呢,我们得趁早下手。
虽说趁早,也花了两三月时间。以前去香港由四叔安排,现在我们自己单干,去香港得自己找路子。
歪嘴通过战友认识了一个夏副局长,四六年参军的老干部,一脸正气,歪嘴套了很多近乎,好容易才请他出来喝酒。半醉之际,夏局长透出他两个孩子高中毕业还待业在家,有一个残疾的老婆要养,老家陕西的父母还住在破窑洞里。趁他上厕所时,我把一个装有二万人民币的信封塞进他挂在椅背的上衣口袋里。第三天局长打来电话,并没提信封的事,只说去趟局里。我和歪嘴提心吊胆地跑去,生怕局长当面把信封摔在我们脸上。见了面夏局长啥话都没有,亲自把我们带去出入境管理处,弄出四本香港来回通行证。
有了这四道金牌,哪儿去不得?先由臧建明偕同大嘴巴司机去香港,花天酒地之余细细踏勘,把少爷公子常去的地方摸了个透,在酒吧餐厅欢场撒下不少钞票。一个礼拜之后,我和歪嘴过去,根据臧提供的况,挑选下手的时间地点,并分别在青山、沙田租下两处房子,全是在荒僻之处。栾军另有任务,他携一笔款子,回他四川老家,托关系弄到可以使人昏睡一整天剂量的吗啡。
江湖之事,如撒网捕鱼,除了精密筹划之外,还看天意。像绑票这种活,不管你怎样巨细无遗,如果天意未到,往往还是功亏一篑。我们忙活了好几天,正要动手前,报纸上报道公子哥儿喝醉了酒,把辆身价上百万港币的莲花跑车撞到他家的大铁门上,车头全毁,公子哥儿本人也伤了肩膀。
我们又等了两天,看看没戏了,正准备打退堂鼓,晚上臧建明来电话说那公子哥儿不甘寂寞,现在人在兰桂坊的一间叫乔奇吧的酒吧内,吊了个臂膀照样出来混小姐。空守陷阱四五天了,现在猎物送上门,哪能轻易放过?得到臧的消息之后,我们马上行动,叫了出租车直奔兰桂坊酒吧街,歪嘴留在车里,吩咐司机不准熄火。我与栾军一前一后蹩进酒吧。
兰桂坊是香港的声色之地,有钱人的销金窟,酒吧食肆的士高一家接一家,专门做鬼佬和夜游人士的生意,每一家都是半暗半明,倒不是为了节电,人家那叫调。只是便宜了我们,三尺之外就看不清鼻子嘴巴,正如书中所说的“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
进门之后看到臧建明坐在吧台上,手持啤酒杯,我们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在吧台的底端,有个二十来岁衣着新潮的年轻人,高高的个子,头梳向一边,手臂用吊带吊在胸前,正操着英语和一个妙龄女郎卿卿我我。我们要了啤酒,坐下来守候。
喝完两瓶啤酒,那年轻人起身去厕所。我和栾军一前一后跟了去,而臧建明滑下高脚凳,向年轻人的女伴走去。
年轻人的裤链还没拉开,突然被两支手枪顶住太阳穴,心一慌,尿撒在了裤子上。我把他搡进有木门间隔的厕格里,手枪顶在他的下颌:“我们就是坊间传说的大圈帮,你知道我们杀人不眨眼。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乖乖地不要反抗。”
那小白脸哪经过这种场面,惊恐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会瑟瑟抖,像个稻草人似的任人摆布。我们把他裤子褪下,栾军用准备好的针筒,把吗啡打进他的股大肌。当过侦察兵的人都知道:适量的吗啡使人看来就像喝醉了酒,脸色潮红,眼光散乱,行动由人左右。栾军甚至先在自己身上试过,分寸拿捏得恰如其分。
我们架着小白脸出来时,臧建明正站在那个女郎前面,用身子遮住她的视线。所以我们架着她男朋友出门时,她眼睛都没朝这儿瞟一下。
上了出租车之后,我对司机说:“看我这兄弟醉成这样,一点也不知道老人在家里着急。”那个干瘦的广东佬也不回头,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喝醉了好,最好是一醉不醒,香港本就是个醉生梦死之地。”我笑笑,这司机倒是个灵醒之人。一路无话,到了沙田,我塞了五百港币在司机手里:“师傅你是个明白人,不该说的别乱说。你这把年纪应该懂得:成也一张嘴,败也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