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他说:我们的关系呀,是医生与花生的关系,是护士与护膝的关系(下)(3)
这时候,妹夫董建设正走过来,拎着泳帽泳镜对何上游说,差不多了吧。两人同时往儿童池看。两人的妻子,都把屁股撅向他们,如果不是一个穿红色比基尼一个穿碎花连体泳装,他们还真分不清哪个女人属于自己。距离也远,他们看不到两个女人屁股上扁圆的痦子。距离近他们也不可能看到,至少泾泾的没人能看到。泾泾的碎花连体泳装有圈裙摆,虽然短,遮掩她左屁股蛋上的痦子也绰绰有余;渭渭的比基尼泳裤倒小得过分,只能盖住阴毛臀沟,可泾泾说过,她们姐儿俩的痦子并不对称,渭渭的那枚,不长在右屁股蛋的中央部位,而是偏内,几乎长在屁股沟里。此时,那痦子很可能就隐藏在渭渭比基尼短裤的边沿下边,只要那短裤边沿不偏斜或内卷,那痦子就必然含而不露。这点何上游始终清楚。始终清楚还始终搜寻,不能说就是强迫症操纵了他。也不能说不是。董建设也始终犯了强迫症一样在搜寻泾泾的左屁股蛋吗?他希望渭渭没给董建设说过,泾泾屁股上也有痦子。他愿意自己妻子的隐秘体征只自己掌握。他也不反对了解渭渭的隐秘体征。可惜的是,还有一个男人,可能也了解渭渭的身体秘密。不是董建设。董建设是渭渭丈夫,有权知悉妻子的身体,何上游没有嫉妒的资格。他嫉妒另一个男人。一个看中越足球也能激动的末流球迷,不配了解渭渭的屁股!何上游也常被足球激动,亚洲的除外。
女护士与何上游面对面站着。她双眼放光,红唇湿润,不是那张灰白色条桌隔开他们,她就贴上他了,至少她高耸的胸脯能贴他手上。他手上捏一只柠檬色硬壳纸袋。何上游没故意靠近女护士,也没故意往前伸手。要实现与女护士的纸袋交接,他胳膊必须略微探出。此前,女护士把纸袋捧在胸前,很不愿将它交出,仿佛那是她捡的钱包,而他是钱包主人,来索要钱包,尽管她必须物归原主,但难免有点恋恋不舍。何上游,女护士嘴里轻声叨念,像叫他,又像自自语。唔?他视线从纸袋上“体检中心”这几个大字和“用科技管理健康用爱心呵护生命”这几个小字上抬了起来。什么?他不很确定她是不是叫他,试图打开纸袋的手指僵在胸前。难道里边装的是噩耗?哦,女护士从梦呓中醒来,你是,何上游?对呀,他说,我是何上游。那你,有弟弟吗?弟弟,有呀,怎么了?耶!女护士在喉咙深处欢呼一声,同时双臂往回一拢,似乎她敏感的**遭遇突袭,她得保护它们,又或者,她要夺回刚交给何上游的那只纸袋。她双臂的舞动,带起股微风,一种女人的气息弥漫开来。也可能不算女人的气息,只是某种化学制品挥的味道。何上游边嗅边后退半步。你弟弟,女护士飞快地回了下头,扫一眼星散在这间屋子里的其他护士,挤着条桌使劲往前够,是演员不?演员?何上游这句不解的反问,只是脱口而出,早在女护士的问题提出之前,他已猜到她缘何激动。最近电视上,有个叫何下游的演员大红大紫,沈阳人,模样与何上游有几分相像。电视是中国公众的《新约全书》,电视红人就是使徒,关心使徒是教众的需要。已有不少人好奇地问过他了,何下游与他什么关系。何上游松口气,看来纸袋里潜伏的可能不是噩耗。不是,面对女护士诚恳的目光,他的愧疚也很诚恳,我弟弟,不是演员。他都想说对不起了。他想解释,他老家在朝阳山区,弟弟是农民,与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每回爸妈吵架,爸爸都指责妈妈不忠,而妈妈不忠的唯一证据,就是她二儿子不像她的丈夫,而她大儿子,与丈夫仿佛出自同一套模具。他没说。没必要。不是?女护士说,谦虚吧?不是谦虚,何上游继续诚恳,我弟弟不叫何下游,他叫——嘁,不是呀……刚才先诚恳的女护士,不需要何上游效法她诚恳,更需要谎,如果何上游骗她,说何下游确实是他弟弟,然后,再鄙薄她这个无聊的饭厮,她倒能挨顿打一样好受一些——虐恋之打在有些人是享受。何上游没鄙薄她,她没法好受,她就转而去鄙薄他。大部分人没平等概念,当不成爷爷就当孙子,或者反过来,当不成孙子就当爷爷。她不再诚恳,重复“不是呀”时,口气像指责何上游是个骗子。那你叫这个名,她进一步指责何上游携带了三十七年的生命代码。何上游不高兴了。他不认为她做了她应做的工作,把纸袋给他,就有权对他人品和身份进行双重指责。他放弃了当女护士面打开纸袋,甚至就某个问题请教她的打算,转身离开了灰白色条桌。那你——女护士还心有不甘,在他身后又追问一句,和何下游,是什么关系?这回的女护士,把诚恳和鄙薄搅在了一起。哦,何上游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里也合并了诚恳与鄙薄,然后,像背标准答案一样飞快地说:我们的关系呀,是医生与花生的关系,是护士与护膝的关系。这确实是标准答案,且句型固定。自从何下游走红以来,何上游已多次操练过它,每回根据不同的提问对象,换一下答案中的名词也就行了。这标准答案由胡不归拟定。胡不归通过这个答案耍小聪明,既为帮他腔,又为开他心。有一次,被朋友们戏称为长也的确是副师职军人长的马新奇替女儿向他提这个问题,他刚想不耐烦地答句没关系,就听胡不归在一旁说,他们呀,是长与**的关系,是马新奇与马铃薯的关系;又有一次,开北京吉普的建筑设计师凌霄也这么问,他直接扭脸看胡不归,把回话权利转让给他。胡不归乐于享用各种权利,就忙不迭地又说,他们呀,是吉普车与吉林省的关系,是设计与射精的关系。气得凌霄抡啤酒瓶,威胁着要砸胡不归脑袋。更多的时候,胡不归不在提问现场,何上游只能自己应对,借此进行组词练习。他语文基本功不是很好。他身后的女护士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你说什么?她大声问,声音中仍然不乏期待,你再说一遍……可她身后,女护士身后的其他女护士们,已一个个笑得枝摇花颤。何上游没再重复他的俏皮话,在女护士们的笑声中拐下楼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