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中国近卫军(4)
“特警支队,就用机动支队改建。直升机大队的营房,包括停机坪——”叶总的粗指头绕着省会岳泉市转了一圈,然后狠狠一戳,“就定在西郊,向省里要地!搞个方案来。”
叶三昆少将五十三四岁,任总队长五年多,政绩上下公认,有风风语传他将如何如何云云。群众议论虽不可信,但无风不起浪,也不会空穴来风,有的事儿传着传着就成了真。
宁政委听汇报也有特点。他一般很专注,间或记几个字,点几次头,微笑着鼓励你说下去。听完之后的答复,总是以三年早知道开头:“这件事我想过了……”或者:“我正想找你说说这件事……”贺东航就是突然给他汇报总队自行研制的原子弹爆炸了,他大概也想过了,正想找你说说呢。
报个计划来吧!他从花镜的上沿看贺东航,背后立着鲜艳的国旗,气氛很庄重。
想过了好啊,一拍即合。
宁丛龙少将已过了56岁,按副军职的最高服役年限明年将到龄。再上一个台阶,也不是没可能。即使上不去,能乘着自己争取来的直升机软着陆,也是军旅人生的一大幸事。
贺东航心里一片光明。世上无难事,只怕心不专。不要把简单的事做复杂。好几个参谋拦住他,打听组建“直大”的事儿,个个都很兴奋。他们已把“直升机大队”简称为“直大”,既准确又带点军语的神秘。表深沉的方参谋甚至要求“我去干直大”!
贺东航带几个参谋开始研究制订《武警直升机部队建设展构想》。资料他平时就有积累,够用。他口述了几个要点,让方参谋们先想着,自己到军区空军搞点咨询,顺路回父母家看看儿子。
父母家在玉泉山下风景区。父亲抗美援朝回来就在k省部队工作,以后从大军区机关调到西北部队,离休之后回k省安置,接住的是别人倒出来的老房子。房子虽老,气势犹存,一看就是建于想大事、办大事的年代,还有点苏俄遗风。
父亲正在葡萄架下练拳脚,母亲在浇花,各干各的,互不干扰。贺东航问母亲贺兵怎么样了,母亲说正在门诊部吊水呢,没啥大事。他又问父亲,现在战区空军和陆航方面还有没有熟人,武警要装备直升机了。
父亲双目微闭、听若非听。等把一口气运出喉部,才说:“活着的一个不认得,认得的都见马克思去了。”
他的所谓拳脚,是自己从实际出编排的套路,基本是上肢乱划拉,下肢微微屈弓,大致有路数,回回又不同。但腰板还算挺直。79岁的人了,难能可贵。
“搞几架也好,长征吃国民党的亏,最大的是飞机。”
长征对于父亲可谓刻骨铭心。那年他才13岁,给地主放牛,牛走失了一头,他不敢回去,就跟着中央红军跑了,直接收留他并拉扯他走完长征路的是几个电话兵。几十年来,他对牛和电话兵总是深几分。他有时吃牛肉还说,牛是好同志,没有那头牛,我就革不了命。贺东航就说,长,那是地主的牛。父亲说,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贺东航说,那你就不该吃牛肉!父亲就说,哎你这个同志,我吃的又不是那头牛的肉。父亲还有一手,那就是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军区机关,他对一号台的话务员总是很关心。
父亲开始下蹲:“不过也没什么了不得,国民党那些飞机四九年不也投诚了!”
“敌人给我们造嘛。”
“反正他们有的,我们迟早会有。”
“可现在人家不打咱哪,还限制进口。”
父亲不说话了,他说不清敌人什么时候再当运输大队长。
孩提时代不算,我军的高级将领贺东航见得多了。对他们,他有一种天生的敬畏感,又有一种天生的亲昵感。他们是他的偶像,是他的星座。照他的划分,像他父亲这一茬从红军中走过来的将领,是共和国第一代将领。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部传奇人生。不用讲别的,只从万物竞择、优胜劣汰的角度看,没有一颗坚毅的心和强健的体魄,能够扛着电线拐子,昼夜兼程240里,提前赶到泸定桥吗?能够爬过雪山、走出草地,一宿营就要保证电话线路畅通吗?正因为红军时期他们吃过的苦太多,所以总担心他们亲手缔造的那点好东西传丢了。父亲当军长的时候到一个团视察,看到一个连队作风好,回来就在屋里哼京戏。听到干部欺负战士的事,气得饭都不吃。早晨散步,见一门四管高射机枪放在院子里,没有盖布,就绕着这门机枪转开了圈子,就像他亲孙子贺兵趴在那没人管一样。父亲说,你们盖不起炮库,也要找块雨布盖盖它嘛,红军的时候要是有它,能顶一个营用!他那眼里湿润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