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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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账目,需由尚服局各司统计规整,往各宫妃嫔处量体裁衣,详尽地记录好尺寸花色样式,再送往尚功局司制司处,待司制司做好了,仍是要经过司衣司的刺绣装点,最终成品。

二月二十,又素有花神节之称,届时百花次第开放,乃祥瑞的吉兆。

皇上选在这一日,据说也是皇后的意思。

后宫里风花雪月,旖旎婉转,却丝毫和六尚的女官们无关。

她们整日忙碌,几乎被手头的活计淹没了去。

姜娆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已然渐入佳境,能醉心于自己所喜欢的事物,在这深深宫苑中何其不是一件幸事?

每一件儿宫装,只要经了她的巧手,都会变得熠熠生辉,渐渐的,司衣司姜典衣的刺绣功夫就在六尚传开。

许多掌事姑姑的随身配饰、腰带等,都会过来请她来绣,是以姜娆的人脉遂积累了起来,尤其是尚寝局的周司设,和尚仪局的彤史姑姑,和姜娆最为熟稔。

这厢,对姜娆越来越亲近的人不少,而抵触的人亦是许多。

吴司衣和李司宝分别带了下属往三位娘娘宫中分头而去,制衣必要亲自丈量方可。

不问世事的蒋尚服原本是不去的,但听得是往皇后宫中去,想到继而便能面见圣上,遂临时改了主意就要同往。

姜娆她们端了软尺、图样等工具,在绯烟宫外等了许久,蒋瑛才姗姗而来。

和身着各品阶女官服的众人一比较,她精致的妆容、亮丽的配饰,显得鹤立鸡群,十分出挑。

及至紫宸宫殿外,蒋瑛亲口点了张掌衣入内,刻意把姜娆分开。

如此,吴司衣她们便兵分两路,姜娆和赵烟往位份最低的白容华的流霜阁去。

皇后正在沐浴房温浴,琉璃很是客气地请她们入座。

蒋瑛并不坐下,推辞道,“皇后娘娘还未落座,奴婢们不敢逾越。”

琉璃知道这蒋瑛的身份,也没再多言。

不一会儿,淡淡的熏香从内室传了出来,窈窕的身影徐徐分开珠帘而出。

谢盈柔一袭浅淡的绯红色寝衣,裙摆曳地,悠悠然落座。

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风华,端丽的面容更见绝色。

“都起来罢,赐座。”她目光始终是淡淡的,即便是再次看到蒋瑛,也没有任何波澜。

不过是随口问了些尚服局日常做活,蒋瑛就答,“劳皇后娘娘记挂,一切都好。”

谢盈柔点点头,“传本宫旨意,六尚本月月例双倍发放,以慰劳她们连日辛苦。”

蒋瑛谢恩,谢盈柔这才张开手臂,“随本宫往内室来罢。”

内室门前,摆了两株花草,蒋瑛唯有侧过身子才不至于挂到衣摆,谢盈柔回头瞧了眼,笑道,“这玉山凝翠放的不是地方,教蒋尚服见笑了,一会儿就教琉璃移走。”

玉山凝翠,正是前几日快马加鞭从西南运来的贡品,如今摆在紫宸宫,蒋瑛岂会不明白是何意思?

装小白花的功夫,蒋瑛也修炼了并非一两日,她做足了顺从的姿态,面上是羡慕之色,柔声道,“也只有娘娘宫中,才能有这样名贵的花草。”

谢盈柔背对着她,却道,“玉山凝翠再珍贵也比不得牡丹国色天香,花草可以随皇上的心意,往各宫送去,但牡丹却永不可移根,常栽红泥,冠绝群芳。”

蒋瑛怎会听不出来弦外之意,“但牡丹颜色再好,也总有看厌的时候,奴婢觉得,倒不若娘娘殿中的玉山凝翠好看。”

“妹妹若是喜欢,本宫便分一株,送到你的尚服局罢。”

蒋瑛款款谢恩,两人再无多话,从肩头到纤腰,仔细丈量,张掌衣在一旁记录,皆是不敢怠慢。

谢盈柔身量高挑,量到肩膀处,蒋瑛仍需踮起脚尖儿,这一踮脚,头上的冠饰就凑到了谢盈柔面前。

“妹妹将来也是要入后宫的人了,装饰的确素淡些,”谢盈柔随手捻起案台上的一只鎏金步摇,替她簪上,“这支很配你,就送给妹妹了。”

既然皇后同自己亲近,那蒋瑛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有些羞涩的受了谢恩。

恰在此时,皇上就来了紫宸宫。

谢盈柔披了件外衫,拢起头发,迎了出去。

蒋瑛跟在后面,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期许,但神色和眼波已经准备的很是到位。

“皇上忙了一整日,一会儿尝尝臣妾亲自准备的羹汤,就是从前您最喜欢吃的莲子口味。”谢盈柔的态度分寸适宜,既不过分谄媚,也绝不失应有的风范,看在外人眼中,自有旁人不可替代的亲近。

卫瑾从来皆是风度翩翩,在女人面前,他鲜少发怒,但也从不流露出内心所想。

他看向你时,你便会觉得他心中对你有情,若不看你时,又教你忍不住追随过去。

正是帝后缱绻之时,蒋瑛轻声开口,“尚服局定会加紧进度,将皇后娘娘的吉服提前完成。”

说话的时机很好,如愿引来了卫瑾的目光,倒是谢盈柔引见,将蒋瑛夸赞了一番。

卫瑾自然要给皇后面子,便将蒋瑛唤到近前问话。

她垂着头,似抬非抬,眼波如水,似望非望。

卫瑾正要开口赏她,却不偏不倚瞧见了她戴在鬓间的步摇。

蒋瑛见陛下盯着自己发饰看,遂更是娇羞,却不见卫瑾的脸色已经有些冷下。

那鎏金步摇上,攒了三枚玉兰花,而蒋瑛并不知道,皇上最讨厌的花朵,就是玉兰。

登时那姣美的容颜,也失了颜色,卫瑾又往她身后扫了一眼,姜娆并不在其中。

他略饮了几口茶,就站起来,“朕去瞧一瞧涵嫣。”

谢盈柔伸手握住他的衣袖,“皇上可曾忘了今儿是甚么日子?”

只见卫瑾回身,在她鬓上轻轻一抚,“晚膳备好,朕在皇后宫中用膳。”

柳嫔的灵犀宫,窗明几净,一派素雅,但规模却不小,毕竟如今宫中有位份的妃嫔不多,她已是从二品的高位,又有涵嫣帝姬在侧,待遇颇丰。

柳嫔少言寡语,面上总是淡淡的,好似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不亲近,亦不疏离,恪守本分。

这是吴司衣最直接的感触,和皇后那样鲜妍明媚的女子一比,自然是失色不少。

才量完柳嫔的尺寸,皇上竟是来了。

柳嫔慢条斯理,并没太多的惊喜,起身行礼,扶了皇上往上座去,“涵嫣方才还念着父皇,陛下您这就来了,如此看来臣妾这灵犀宫名字取得好,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卫谨道,“看还有甚么不合心意的,尽管教宫人去办,涵嫣可还乖巧?”

内室一抹嫩粉色襦裙的小身影跑了出来,立在卫谨身前像模像样地行了礼,随即就扑到他怀中,“嫣儿最听话父皇母妃的话!”

卫谨脸上难得有开怀的笑意,抱起她放在膝头,“嫣儿最近益发沉了,个子也高了。”

涵嫣是卫谨第一个孩子,自是非比寻常,要亲近些,如今她刚满三岁,正是粉雕玉琢一般。

吴司衣等人事毕,正要行礼退下。

卫谨似是随口问起,“尚服局可是就来了你们几人?”

吴司衣一转念,就明白皇上所指的是甚么,很识趣儿地回了,“蒋尚服去往皇后娘娘宫里,姜典衣去往白容华宫里。”

流霜阁虽不比紫宸宫奢华,但却是距离含元殿最近,可见卫瑾的用意所在。

殿中芳草散香,处处种了紫罗藤,愈发显得妩媚。

“这是甚么胭脂!还不如我在王府中用的好,内务府只管奉迎皇后,断没将我这小小的容华放在眼里…”

“主子息怒,阿梧这就去换些过来!”

姜娆、赵烟她们才至殿中,就听见里头动静不小,紧接着翠玉珠帘挑开,一盒青铜外漆的胭脂扣咕噜噜被掷了出来,而后婢子阿梧连忙追着胭脂盒也跑了出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主子,是司衣司的女官来量制尺寸。”阿梧微微见了礼,遂挽起帘幕。

一方藕荷色裙摆先荡了出来,紧接着那丽影便踱了出来。

“就你们两个人来了?想必其他人都在紫宸宫讨赏罢!”

女子身量中等,并不算纤瘦,却丰腴正好,凹凸有致,藕荷色双层刺花烟罗裙罩在身上,风情十足。

原来,这卫瑾挑女人的口味,当真是各色皆尝,弱柳扶风、环肥燕瘦一应俱全。

姜娆便端来工具,“奴婢司衣司典衣,特来为小主丈量身寸。”

白容华说完,就极不耐烦地扫了两人一眼,一位杏黄官服,一位水银官服。

再往脸上看,不由地愣了一愣,停在杏黄色衣服的女官身上。

从前在王府时,她素以妩媚风情著称,相比于柳嫔,要得宠的多,而自己这一张动人的丽容,更是自傲的资本。

但眼前这卑微的女官,一张小脸欺霜赛雪,虽无修饰,却绝非庸碌之色,甚至能称得上妩媚多姿。

“你进来,她在外面候着。”白容华点了姜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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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上位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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