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可是又不想了?”
萧维见着元熹直盯着自己的手掌不做声,便以为她方才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会儿玩兴消了些也就不愿自讨颠簸之苦吃了,由此他那手掌便就轻弯,意欲收回了。
元熹这才发觉自己实显得有够傻气,忙急急地将着小手伸将过去,尽放于萧维的掌心之中,两手相触之下但觉他掌中既干且暖,只是因着时常骑射之故略感粗糙,不过却也仿佛更能安人心神似的,至少自己被他拉将上马置于身前后,便觉他那双臂之间自有天地,这人世的种种,便是与着风刀霜剑一并砍将过来也是无所畏惧的。
“坐稳了。”萧维低沉的声音忽就响在元熹的耳旁,她不由得面上再度发烫,可也无暇顾及,因着身下的俊马已然奋力向前冲将出去了,她唯有紧紧地靠在身后之人的胸膛之上才觉心内安然。
这厢他两个整副心思都在着策马狂奔、追风觅景之上,自然也就未曾留意那方才尚在宽阔的草丛处喁喁细语的两个,这会儿的身影已然渐渐地矮了下去,直至被着草丛堪堪遮住。
元熹与着萧维两个狠跑了一阵方才调转马头,缓缓地踏步回至了先时停放马车的所在。
“堂姐,才这一路跑来可真是痛快,”元熹下得马便对着车中稳坐的元楚兴冲冲地张了口,不过待她上得马车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元楚后就又自顾自地叹气道,“堂姐,倒是你心细,才吹了会儿风就又重挽了头发,梳的可真齐整,我便只顾乱跑了。”
唐铮未待元楚出声儿便对着元熹问道:“你堂姐方才说腹中饥饿,你呢,可也是想吃些东西了?”
元熹头微微一侧,想了想道,“我想吃些宁州的小食,尝尝可有让人觉着新鲜的。”
“瞧你轻狂的,成日里鸡鸭鱼肉全不招你喜欢,却原来想着这一口呢。”元楚且笑着且将元熹发间的两朵点翠珠花重新簪好。
“她若是想尝些新鲜便去城西的白家老店吧,他家的名号在这宁州城里也算是响的了。”萧维这提议倒是甚得唐铮的心思。
“城中倒是有一多半的人都知道他家的东西好吃,虽说那三两道普通的小食便赶得上平常酒楼的一桌席面,可还是有不少相识的熟客时不时的特意过去品尝呢,好些时候想去也未得空儿,今日倒要借着你的名头安心享用一番了。”
元楚这样一说元熹自是更增了几分兴致,一个劲儿的催促着唐铮快些打马,四人至此到是一门心思的赶起路来,只不过到了城边那白家老店时却还是未时过半了,寻常的客人早都已然用午间的一餐出了店门而去,由此这会儿的店堂内倒是清静了许多,也正好方便她几个围在一处悠然闲坐了。
“他家名头最响的是香酥肉饼,不过这肉馅与别处有些不同,你可是忌食牛羊之肉?”唐铮倒是想的周到,知道元楚在这饮食上较为随意,因此早就拿定了主意自做主张为她点东点西的,不过对着元熹便就还是询问了一句。
“小熹最是好待的,便是遇到不喜之物也没那么多的讲究,你只管将他家的招牌小食点来就是。”元楚说的元熹笑咪咪地点了下头。
这白家老店的小食均是以宁州本地的特产为材料,而宁州所产的牛羊之物比之别处果是鲜美许多,由此元熹初尝那香酥肉饼便是赞不绝口,直说当真是满口留香,让人回味无穷了。
“姑娘倒是个爽快的性子,可要再试试我家新出的口味?今日里可有不少客人尝了说好呢。”来为她四人送上鲜汤解腻的店小二见着元熹吃得高兴,便满眼笑意地对着她问了一句。
“既是新口味自然要尝一尝了。”元熹直觉那点着碧绿芫荽碎叶的汤水煞是好看,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同桌饮食之人让自己心内开怀之缘故了。
她这般想着便就抬眼瞄了一下坐于她对面的萧维,却见其人只细细品尝着那碟中的吃食,竟是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意思似的,可转脸再看他身旁的唐铮,人家却是对着堂姐看顾有加,不时的便就将着金丝香烙、水晶小饺拣到她手边的碟中,不让其劳动半点儿,旁人瞧着也不嫌腻歪。
“诸位尝尝我家新出的这式酥饼。”
随着这招呼,动作麻利的店小二已然将着一小碟子吃食送了上来,不过他这次端来的酥饼却真是得不了元熹的意,只因那馅料之中竟然有着其如今不大喜欢的香芹味道。
“怎个不尝尝?”元楚以往也未见着元熹有多厌烦香芹,因而便照着唐铮方才那情形,将着一个外皮酥黄小圆饼放到了她碟中,余下的三个自是分而食之了。
元熹初时还忍住未肯掩鼻,可待到那饼送至其碟中便觉其味道太过浓烈,少不得小小的向后倾了下身子,到末了还是苦恼的嘟起了小嘴。
“不是说你少有不喜之物么?”因着在元熹对面,萧维头一个便见着了元熹那没奈何的可爱模样,被其率性的举止感染不觉就无遮无拦地笑将起来,他这不笑还好,一笑之下,正自懊恼的元熹只一伸臂便将那小圆饼夹到了他的碟中,立时他便就没了言语,而同在桌上的唐铮与元楚也只顾瞧着他两个不出声了。
“怎你如今十分厌烦此物么?”元楚终是忍不住起了个话头。
元熹这会儿也觉方才有些莽撞,不过却还是做出坦然的模样如常道,“小时还不觉得那味道特别的难闻,如今倒是越来越受不得了。”
“我吃着倒是甚好,这羊肉配着它也算新鲜。”唐铮倒好似只一心琢磨那吃食的滋味,不过暗里瞥向萧维的一眼却是别有意味。
萧维就只低着头,将着元熹送将过来的小圆饼慢慢地吃了下去,不过却象有些食不知味似的。
这一日四人算得上是尽兴而归了,待回得城中便已然是傍晚时分了,唐铮送得她姐妹两个回府时还未显得有多急切,可转过脸来,只待着他与着萧维才一进自家的府门,那心中的疑问便就再也藏不住了。
“你与元熹何时变得那般亲近了?倒是说说,好让我明白明白。”
萧维先时只想着去舅父舅母处请安,可瞧着表哥那不过目的罢休的意思便还是迟疑了一会儿沉着声道,“哪里就亲近了?不过是她小孩子脾气,有些举动不防备罢了。”
唐铮听罢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她便是在家中养就的那等脾气使惯了,有些举动不大防备,可也该对着她堂姐才对,怎就与你做出来也自在的很呢?”
“许是因着我笑话她的缘故。”萧维这会儿都还能记起元熹那嘟起的小嘴,莹润润、红滟滟的倒着实俏皮。
“你这一说我倒才发觉,先时你可不大肯与她谈笑的,还嫌她有些太过娇纵。”
萧维故做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怎也算是表嫂的妹妹,看在表哥你的份上不也该迁就她些么?”
唐铮一拳砸向萧维的肩头,“少拿你表哥我做挡箭牌,还不知道你那等怪心思,若不是与着人家熟惯了如何会那样自在的谈笑。”
萧维至此也便只好正经起来,“先时只以为她脾气大的很,谁想今日里与其玩了这半天才知却是个爽快的性情,以往倒是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唐铮一副早就料到这种结果的模样,遂昴首挺胸洋洋自得地道:“都说了她那性情没差的,你尽可多品择品择便是。”
“平白无故的品择她作甚?”萧维讶然而笑。
“你便装傻吧。”
唐铮与着元楚果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语来,他这里的话音儿才落了地,那厢的元楚却正点着元熹的额头如出一辙地数落着。
“不过就是问问你可否中意他罢了,怎还就不知了?难不成你想在堂姐面前装傻?”
元熹低着头,扭身半坐于椅中,两手只放在膝上划来划去,声音也是轻到不能再轻,“堂姐你还是先去沐浴吧,人家心里这会儿被你问的真个是乱的很。”
元楚如何看不懂眼前儿少女怀春的这等形状,因此也就了然地暗笑了笑,唤过红莺近前伺候,转到屏风后便自去先行沐浴了,而已然决定与着堂姐今日抵足而眠、倾夜畅谈的元熹则尤在椅上痴坐着,倒是走将过来的碧阑一声‘小姐今日跑了一身的土,这会儿也先回房沐浴去吧。’让她醒了会儿神,不过却只是摆了摆手,直指了指元楚所在的屏风,那意思便是过会儿也在此处洗漱了。
“小姐可是被蚊虫咬到了不成?怎这儿红了这么大一块。”屏风后传来红莺惊怪的声音。
“这时候香花水草正是生长的好时候,难保不招来些个飞虫,便是被它们叮咬了也没什么稀奇。”元楚的辨白不知为何十分的急切,似失了些以往的沉稳之气。
“小姐也真是大意,见着那草深花茂的地儿便该远着些。”红莺着实有些心疼了。
“你这丫头最是啰嗦。”元楚如今一听得草深两字便就脸庞发热,只怕人家都知道了在那绿枝密丛之中自己就任着唐铮胡来般,可她再一细想,又觉着怪不得自己,其时倒是想着不让那人得逞来着,可也要挣得过才行,再说他使着那股子蛮力在自己身上也不过就是想亲上几口罢了,虽说这亲的地方有些见不得人。
元楚这会儿捂着胸口上方处那印红痕便不由得再度暗恼起唐铮来,那力道用的也太狠了不是?自己都已然小心翼翼地呼痛了却还不肯松口,只说再出声儿便将自己吞入腹去,果是个蛮人,下次可不能再依着他的性子乱来了,行事总要顾着些分寸才对。
“小姐你还好吧?这几日眼瞧着热起来了,蚊虫自是多了,在外面走动倒真该小心些。”
“你不是已在那香囊里又添了丁香么?”
屏风外,元熹主仆两个那一问一答倒让尤泡在温水之中的元楚忽又想到,这时节倒该准备着为唐铮绣个香囊了,怎也要在端阳节为他戴上才好,若不然倒显得自己没把他放在心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