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横生枝节
李昨忙着安慰李蝶芙,烙芙转身走远,林里凉风徐徐,竹影婆娑,阳光从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空中折射出一缕缕光带,烙芙打开双臂,尽地深呼吸,来到秦朝这么几日来,这是第一次放松身心沉醉在其中,如果时间就这么静止,该多好!
“小姐……”
难得的陶醉被人打断,烙芙收起上扬的嘴角,微眯着眼不悦地看着李昨,李昨窘迫地搓着左手,涨红了脸,右臂上还挂了一个粗布包袱,看来,事已经了结,可是真舍不得回去啊!烙芙暗叹一声,率先走向远处的马车,在上马车之前,烙芙忽然转身说:“我与李蝶芙如此不同,却无人怀疑,实在另人费解。”难道古人的智商都这么低?
“蝶芙她,从大夫人被禁足后就鲜于出门,老爷几年都不见一面,下人们除了夏香再无接触,除了二小姐外,小姐只跟我走得近些。”
李昨垂下眼睑,如果蝶芙她能有她一半,也不至于落到这副惨淡田地,当夏香昨日告诉他,老爷居然答应让他陪小姐一起上香,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从前,蝶芙一见到老爷便会绕道而行,偶尔碰上了,也会吓得瑟瑟抖,李昨以为天下的女子几乎都是如此的吧,就连骄纵如蝶兰,也未必敢对老爷提这样的要求,然而她做到了,仅仅一天的时间,李府谈论最多的话题是老爷的转变,二夫人失势,二小姐一下子从以前的刁蛮女子变成可怜虫,做这一切,她仅仅只用了几个时辰,究竟是怎样的睿智?怎样的心思?造就了这样特别的女子?李昨无法想象,无从知晓。
夕阳西斜时,马车在李府门前停下,夏香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一睁眼对上烙芙饶有兴致的笑容,她一惊,慌忙站起身,却因为碰到马车顶棚惨呼了一声,没顾得上撞疼的脑袋,夏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迭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烙芙讶异于一个初醒的人竟然会做出如此连贯的一连串动作,禁不住笑了起来,夏香不知所以然,抬起依然惺忪的眼迷茫地看着烙芙,烙芙笑了一阵,又感觉到悲哀,这里的女人,仅仅只是因为早生了几千年,便要忍受这样不平等的待遇,她们像小鹿一样易惊,些许风吹草动也能让她们彷徨,她们的生命毫无乐趣,一切只是为了想活着而已。
“走吧,”忽然间失去逗弄的兴致,烙芙兴致阑珊地步下马车,夏香不明白烙芙的绪为什么忽然转变,但知道自己睡过了头,便慌忙收拾东西,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主仆二人才进门,就有下人禀报说老爷在等,烙芙不知李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跨进偏厅才知道崔氏竟然投缳自尽,幸好今日厨娘去送饭送早了,否则此刻见到的崔氏已经是一具冰凉凉的尸体,看着面色苍白双目闭紧的崔氏,烙芙冒了一身冷汗,想起昨日的形,崔氏那无力垂下的手臂,眼中绝望的神采,她忍辱偷生那么多年,想必也只是想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误以为连唯一的女儿也嫌弃她,心里一时想不开,才觉得生无可恋。
“我对不起你娘,”李昂紧握着崔氏冰冷纤细的手腕,他眼角微湿,双鬓微乱,人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直到快要失去的那一刻,李昂方醒悟,当初的恨在岁月的冲刷洗礼下,早已随波流去,只是彼此倔强,他不肯拉下面子,她也不肯开口求他,差点,她与他就要天人永隔了。
烙芙喟叹,人总要失去一次,才知道珍惜,不过幸好崔氏命大,否则影响她全盘计划事小,无端害死一条人命将会让她这辈子寝食难安,崔氏一时半刻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李昂至始至终都只看着崔氏,空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风透过帷幔轻轻地吹,烙芙上前帮崔氏压好被褥,才无声地退了出去,分别了十几年,是该多留些时间让他们单独相处。
这时,已是日落山头,漫天灿烂的云霞开出大朵大朵的花团,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带走酷热,想必是因为李昂事先吩咐,偏厅周围静悄悄,不过这片宁静她想维持不了多久了,因为李蝶兰摇着锦帕,在梅香的陪同下正风姿绰约地走向她。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樊家傻子即将过门的李家大小姐啊,怎么,你那福薄的娘还没死吧?”
经过昨日一役,李蝶兰居然还没学乖,依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烙芙心中觉得好笑的紧,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愤怒的神,却不急着辩解,她倒要看看这个胸大无脑的二小姐究竟还会惹出什么闹剧来。
“怎么?我说错了吗?爹早就在十几年前就抛弃你们了,你们是没人要的东西,你娘是老贱人,你是小贱人。”李蝶兰得意洋洋地看着烙芙吃瘪,心里极为痛快,要知道她心里这口气从昨天憋到现在,憋得肺都快烧焦了,如今见烙芙不复昨日的强势,以为她又是以前可以任她欺凌的受气包李蝶芙,语越是不堪入耳,殊不知厅里的李昂听到声响出来了,此刻就站在李蝶兰身后,李蝶兰绪高涨,没有注意,一旁的梅香见势不对,拼命扯李蝶兰的袖子,想阻止她下面大逆不道的话,可如果阻止得了,李蝶兰就不叫胸大无脑了,她一把推开梅香怒斥道:“你这该死的奴才,老匹夫不过是给了这对贱人一天的好脸色,怎么你以为就要变天了吗?告诉你,等老匹夫辫子一翘,这李府的一切就都是我的。”
“放肆。”
李昂忍无可忍,大声呵斥,李蝶兰这才白了脸,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她抖抖嗦嗦地指着烙芙辩解道:“爹……不关我的事,是这个贱人先骂我,我一时……没忍住,我不是真心的。”
谁知不说还好,李昂的脸色由红转绿,八字胡夸张地抖动着,也没再多想,伸手给了李蝶兰一记耳光,这个耳光打得不轻,李蝶兰跌坐在地上,嘴角倘着血丝,眼神失去焦距愣愣地看着地面,烙芙和梅香都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李昂却似乎还没消气,只手指着李蝶芙,声音颤抖:“你这逆女,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李昂惩罚的方法似乎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禁足,崔氏被禁过,李蝶芙被禁过,现在是李蝶兰,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二夫人?对于李蝶兰,烙芙没有过多的同,怪只怪她生错了时代,投错了胎,作为古代女子已经够悲哀的,偏偏又做了如泼妇般的二夫人的女儿,久而久之影响了习性,又一直被保护着,竟连见风使舵,忍气吞声都做不到,眼见梅香将吓得不轻的李蝶兰扶走,李昂这才卸下怒容,满面愧疚地对着烙芙。
“是为父不好,你受委屈了。”
自从崔氏出事后,李昂对她们母子的内疚愈加深刻,当时为了一时之气,冷落了正室十多年,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侧室欺凌嫡女的举动无动于衷,后又因为愧疚和利益,将性子不讨喜的嫡女强行许配给傻子,这一切,该用什么来弥补?
“芙儿无事,只希望父亲保重身子,与娘健康长寿。”
对于这迟来的关爱,真正的李蝶芙或许会感激涕零,烙芙却不稀罕,这算什么?随便道个歉,就能让她十几年来受的委屈烟消云散么?掩饰着心里的不屑,烙芙努力装出一副惹人爱怜的懂事模样。
“我怎么,怎么竟没现,如今,哎……罢了,芙儿,不管你出嫁与否,这李家的财产,永远有你的一半。”
李昂对于烙芙的懂事心痛不已,他当初怎么就没现?如今木已成舟,月末就要将蝶芙嫁出?待崔氏醒后他该如何交代?只怕是永远都不能原谅他了,李昂头痛地扶住鬓角,如今只能等明日,烙芙的表哥来了事方能有转机,他是秦的大将军,只要他开口要了烙芙,难道樊家敢与他抢人么?
想到此处,李昂郑重其事地对烙芙道:“明日你表哥要来,你要早起梳妆,一定好好打扮,可万万不能忘记了。”
听李昂三番两次地提起这件事,烙芙疑惑更甚,她的表哥来跟她有这么大的关系吗?还要早起梳妆?好好打扮?然后是不是该将她打包好送给他?如果不是知道李昂想将她嫁到樊府,烙芙几乎以为他是让她去色诱这个什么“表哥”。
烙芙却不知道,李昂打得正是这个如意算盘,只是没想到连续过了好几天,将军也没来,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总之直到月末也不见人影,李昂急的口角长疮,婚事是瞒着崔氏的,这些时日,崔氏身子还弱,总不能下床,他事务繁忙,有心想陪她却无力,好在小女儿禁了足,二夫人伤痛还未好完全,总算没人去打扰她,再加上大女儿时不时去陪陪她,恢复地倒也快,只是这婚事迫在眉睫,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他到现在连喜字和红灯笼也不敢让人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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