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两纸遗书
取药、煎药、洗胃、清毒,四位太医以及五名宫女皆忙上忙下。***
央宁宫内,彻夜灯火通明,所有人一夜未眠。
宫和玴也一直陪在婉竺身旁,不眠不休。当她呕出大口黑血时,他会毫不嫌弃地为她拭去唇角边的残血。当每一碗药煎好端来时,他都会亲自喂她喝下。这一刻,他想他是喜欢她的。
他是专的人。时隔九年,尽管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那个被他认作的唯一的妻子已逝,他却依然忘不了。至于面前这个女子,开始,他不过是为了断了卿云会与苏瑾然的联系,以及控制卿云会,方才纳她为妃。之后,许是她们二人的性格举止太过相像,他将她当作了替身。
然而不知何时,这个丞相的女儿,这个与她妻子相像的女子,已然悄悄走入他的心房。不是作为控制他人的棋子,不是作为替身,而是她这个人。
黎明破晓,当朝阳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宫墙,婉竺的毒也终于清理的差不多了,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太医们再次轮流慎重地为她把了把脉象,其中一个太医起身行礼道,“皇上,娘娘体内的毒已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余毒需慢慢清理。”而后走到桌前,写下两张药方交予清荷,“这两张药方,一张为清毒药方,一张为补血药方。今日起,清毒的每日早晚,膳前服食。补血的每日午时服食,膳前膳后都可,待会你便随我等去取药罢。”
清荷接过药方,连连道谢,“谢谢太医。”
婉竺依旧昏睡着,与方才不同的是虽依旧面色苍白,呼吸却变得平稳,紫红色的唇恢复了以往的粉嫩。
一夜脚不沾地的忙碌,即便是在这寒冷的一月天,太医们也都出了一身汗。四名太医收拾了药箱,道了声,“臣等告退。”
宫和玴疲惫地挥了挥手,“退吧。”
四名太医离开,清荷带着那两名宫女随着太医去取药。
“救人当先,方才朕未能询问。”宫和玴冷冷扫视着守在一旁的莲香与心竹,沉着脸问道,“你们身为婉卿的贴身侍女,可知你们娘娘因何中毒?”
心竹与莲香悄悄对视一眼,莲香忽地跪下,泪声聚下,“皇上,娘娘是因为皇上才想不开服毒自尽的啊!”此次中毒,她们早已策略好伪装成自尽。
“自尽?”宫和玴露出惊讶的神,随即紧锁眉头,“还是因为朕自尽?”
心竹转身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封事先备好的遗书,随之也跪下,将信举起,带着哭腔道,“皇上......这是娘娘留下的遗书,请皇上过目!”
宫和玴心下一沉,接过这封险些成为真正“遗书”的遗书。字迹工整,清秀却不失英气。
——时光如白驹,转瞬即逝。初遇时,君之容颜便已深深刻入我心,从此沧海桑田,再容不下他人。
为妻也好,为妾也罢,幸得君怜,入宫为妃。
虽说世间女子心中,都有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梦。
婉卿深知,君为王,我为妾,不奢望愿得一人心,只求能白不相离,如此足矣。
初入君怀,同榻而眠,婉卿本以为能够伴君左右,暮暮朝朝。
然而人生多变,世事无常。朝夕相处,却抵不过一夕流。
幽禁七日,日日思君,夜夜无眠。昔日温存,皆化为寸寸相思,肝肠寸断。
一想到今后再无与君相见之日,便体会到了何为生不如死。
与其活在流之中,受着相思之苦,想念之痛,倒不如一死了却愁肠,并且以表清白。
只是皇上,天地可鉴,婉卿心中确实唯有皇上一人!
由爱生思,由爱生恋,皇上心中可有我的一席之地?
待我逝去,皇上可是在某一瞬间会想起我?
月清泠,红梅艳,今生何时述悲?
千杯尽,举孤杯,相思泪坠成流水。
挥墨间,纸绻浅,白笺壁字柔肠碎。
簪花落,琉璃醉,缘是泉涌红颜泪......
——婉卿绝笔
长长两纸书信,字字灌入相思,句句注入深爱,击在他的心房。待读到最后,宫和玴的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原来这个女子竟爱他这般深啊......深到不惜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缓缓放下遗书,目光落在婉竺昏睡中的面容上。眼眶微酸,心中百般交集,终是化作一声细叹,“你若当真是清白,朕必然会查明真相,又何须做出如此傻事呢......”
恰在此时,取药回来的清荷看到这一幕,便知道那封“遗书”已被看过了,于是跪下,恭敬地磕了个头,“皇上,奴婢斗胆。娘娘对皇上当真是掏心掏肺,怎可会与旁人私会偷?这些日子来,娘娘几乎日夜茶不思饭不想,只盼着皇上能查明真相,还娘娘个清白......”
人心是肉长的,纵然没有清荷这一席话,宫和玴也早已消褪了心中的猜疑,选择相信她。毕竟在这世间上,肯为他而死的女子,除去他已逝的妻子,便只有面前这个女子了......抬手抚摸上婉竺的面庞,目光柔似水,动作轻柔地好似在抚摸着世间珍宝,“是朕糊涂了......”
见此,清荷便知道她们娘娘备受冷落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沉默片刻再次开口,“皇上,您且不知,皇上幽禁了娘娘,因此内务府便克扣食材,克扣炭火,这些日子娘娘当真是过的连下人都不如......”她将内务府的事说出来,不仅是为了要给那些奴才们一个教训,更是为了以后如若她们娘娘再失宠,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毕竟伴君如伴虎,在这后宫中得宠失宠乃家常便饭。
闻,抚着婉竺面容的手一顿,语气渐冷,“当真如此?”
“奴婢不敢妄。皇上看看面前的炭盆便可知晓。”
宫和玴收回手,目光落在中间的炭盆上,双眸越变得阴沉。
朝阳越升越高,一直未语的魏全提醒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宫和玴点了点头,将遗书收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道,“朕晓得了,你们且好生伺候你们娘娘,朕下了早朝会再过来。”语毕,起身离开。
魏全见此,忙喊了声,“皇上起驾——”随之跟了上去,生怕再被甩的老远。
清荷三人均叩,“恭送皇上。”待宫和玴完全出了央宁宫大门,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