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对情侣
之所以说是两对情侣,而不是两对情人。情侣和情人还是有区别的:情人,不过是露水夫妻;情侣,虽然受到道德约束,彼此是以夫妻身份相对待的。
四哥的心思很重,他看了温文一眼,见温文在那里扑霎着,山坡上茂盛的茅草样的长眼毛。疑惑的看着自己,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伤感。
四哥略一沉思:时光催人老,岁月不留情,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四哥说到这里很有些悲凉:人生犹如东流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就是秦始皇、汉武帝又能对肉体终将回归大地有什么办法?你的小四嫂,我的那位卿玉娉,图我的床上技艺?我已经不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体力,一夜能振雄风几次?带给她的性的愉悦,是无法和正当年的壮汉相比了……
四哥罕见的唏嘘了一声:她图我的钱?图钱,我在岗位的时候胆太小,没有积累财富。现在和那些完成资本积累的富人相比,相当于小米比大西瓜。再说,我的工资要一分不少,交给老婆子,要不然家里的红旗先倒。
她看得上我,还不是认为我还有些能力,还有点势力?不带她出来走走,结识点人缘,对她来说,我就真的是墙上画饼不能充饥。
温文听到这里就嘿嘿笑:缘分本是前生定,胡思乱想没有用。四嫂那么喜欢你、崇拜你,还不是上一辈子修下夫妻情分?
四哥少见的撇撇嘴,坐直了身子:亏你还干过宣传科长,学习研究过辩证唯物主义!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物质,意识如何附着?再炙热的情爱,能游离于肉体物质?
温文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还是三哥看事情入木三分。蚂蚁趴在热鏊子上,得一会是一会,咱们是要及时行乐。大场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形象是护身的神。要想真心痛快畅意,还能为心爱的女人办点事,咱们是自家兄弟,四人多在一起,互相交叉掩护呗。
也就是那次两人深谈之后,温文让自己的女人。不,应该准确的说是情人,开始参与四哥两人参加的聚会,作为四哥女人的灯泡。
在这之前,温文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很有节制。虽然女人在赛过猛虎、男的胜似雄狮的年纪,对那个事都很上瘾痴迷。而且都感觉到,没有对方,就不知道男女之间,竟然可以达到云霄的层次。
只是经济和道德的原因,温文和秋水盈两人很少能够在一起任性恣意。大多是蚂蚁榨血的机会,就会粘结在一起。在性生活上:饿,饿得肚皮贴着脊梁;撑,撑得全身乏力瘫软如泥。
温文一直有个愿望,不只是在自己公关场合,两人心里甜蜜,敢看不敢吃,还要装成正人君子的模式。很想的是让秋水盈以妻子的气势,参加朋友间的交往,展现深爱的人不加掩饰的浓情蜜意。如今黎任谱提出了,要给卿玉娉个公开出场的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正是借势推出秋水盈的好机会,上山割草逮兔子,带捎!
温文点着头:四哥想得对,这事不能让外边的人清楚,由我来办吧!
没过两天,在温文推荐的那个雅致幽静的小酒店,密不透风的小包间里。四个人,两对情侣,第一次毫无虚伪的坐在一起。
那天温文特别兴奋,以前的爱不是在暗夜里,就是在胆战心惊的唯恐他人窥破的状况下。现在大摇大摆的,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人面前展示,抛弃小偷的感觉。让她尽情的享受一个妻子应该拥有的,安定、祥和、幸福、甜蜜。
在小包间里四个人落座,两个女人不再含蓄伪装,兴奋的唧唧咯咯,拍手打掌,迷人魂魄的笑声不绝。温文的女人多年的习惯,还有些顾忌。四哥的女人属于现代女性,追求自由的天性,让她毫无顾忌的裸露心迹。
四哥自然高兴,两只不大的眼睛灼灼放光,嘴只是咧咧笑,表现兴奋还是很有分寸。
温文看着自己的女人,眯缝着狭长的丹凤眼,抿嘴咬着嘴唇笑。四哥的女人哈哈嘻嘻,有点外国血统的脸充满幸福的光辉,散发动物发情般的气息。
从心底高兴的温文像个得到了奖状的小学生孩子,把一向追求四哥样的沉稳抛到九霄云外。别人不过饮下三小盅,他一反往常,咣咣响连灌下三大杯,应该是喝下去六两以上白酒的样子。在其他三人谈笑自若,两个女人眼光流盈,四哥微笑,温文的眼睛就开始有些发直,手脚不太当家。
因为没有顾忌,场面私密,酒席间气氛很是热烈。只是温文的女人,多次狠踩他的脚。
私密尽兴的聚餐结束后,大家约定再会。分手时,温文头重脚轻,口腔发涩,舌根丢失。
四哥脸上重新挂上从容淡定的面具,他的女人雨露滋润般的娇艳,两人笑嘻嘻的打的远去。
温文的女人,则嘴上能栓头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铁青着脸不理温文,独自昂脸大步走去。
慌得温文宠物狗一样,在她身前后转,嘴里接连赔不是:你,就是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刚才还阳光灿烂,怎么转眼就是阴云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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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次哀求,她才消了点气:看你那色眯眯的样子我就生气!
温文双手作揖:我可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你?
她平日好看的细眉陡竖:不知道哪里得罪?看你瞧女人那直眉瞪眼的样子!
温文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双手一摊:我那不是见到你欢喜!
女人不依不饶:看我欢喜?眼睛直勾勾,不知道转动的看着那个女人!
温文才知道,女人生气的原因是自己喝多了,目光痴呆,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哥的女人。自己的女人有了怀疑,不是吃醋,而是感到受了侮辱,生气他温文色狼样看着其他的女子。
从那开始,和四哥两对儿再聚会,温文都是低眉垂眼的样子。一两次温文没有把握好分寸,喝高了,也会在事后问女人,自己的眼神出没出问题。
四哥,大名叫黎任谱:厚重大方,到龄离岗,有很强的社会资源,体制内的名人。
四哥的女人卿玉娉:乡下姑娘,初中毕业来城市,如今迈步进入白领阶层。接人待物柔顺可爱,汉八分洋两分的面容,现代女性性感的体型,茑萝般娇弱可人的性格。
温文:过气的国企中层管理干部,虽然相貌英俊,学识渊博,倒也知道识时务。跌宕山溪里的小石块,快成了鹅卵石形状。
温文的女人秋水盈:下岗半老徐娘,相貌出众,家境虽然不好,却有大宅门中年贵妇的神韵,四十岁倒有三十来岁的模样。
这里说是四哥和温文的女人,带着替君子讳的意思。两个男人都有或胖或瘦的黄脸婆,家庭夫妻的感情是一地鸡毛。
到了木屋别墅的两个女人里,秋水盈有下岗工人的丈夫、一个独生子。
卿玉娉,带着幼子寡居。经济倒还可以,春宵难度,耐不住寂寞,曾经有过短暂同居的男人。
四哥和卿玉娉走到一起,带有市场经济的属性。
温文和秋水盈走到一起,带着偶然中必然的成分。
必然是因为秋水盈是下岗工人,曾经富有的小市民的小女儿,她现在需要在市场打拼,温文可以作为拐棍。
这个城市的规模有二百万城镇居民,但是市场太小,秋水盈下岗重新谋生的专业市场更小。之前陌生的温文和秋水盈,在狭小拥挤的市场业务上,就像每天都要排队买早点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偶然是,秋水盈一直心里愧疚,感到是欠了温文一个大人情。那是2000年,她刚下岗已经几年。
市区的集体性质企业,比国有企业更经不起风霜。原先生机勃勃的厂子,让拉开闸门泄洪的私欲,没有顾忌的如同洪水猛兽,倾泻而出。已经固定不化的制度,在一些人的操弄下缺少及时维修,本来就千疮百孔。怎能禁得住可以释放,被束缚多年的生物本能丑恶自私的洪水?
眼见得原来在夏末葱茏茂盛的植物,遇到突如其来的寒流。就如霜冻一般,比开水浇烫还要厉害,一夜之间枝垂叶萎,落叶遍地。
从公有性质大集体编制的商店开始,接着是服务业,制造业的工人。开始的结果,是工人开始领不到工资。原先乡镇代替人民公社,农村在小岗村的榜样示范下,集体所有制分崩离析,最基本的生产资料,分包到户。城市里,也有了致富模范,私欲刺激下各人顾各人,一夜坍塌了曾经辉煌的大厦。
开始城里人颇为超脱,因为农村的变化没有少城市户口的一粒米。火炭没有落到谁的脚面谁不知道疼,当城市的公有制开始崩塌,城里人才开始意识到不如农村人。至少他们还能分到几亩地。城市户口的城里人,是纯粹的无产阶级,一旦没有了工作,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说我一无所有……大街小巷响彻着摇滚歌手崔健的嘶吼:你何时跟我走……何时跟我走……
歌曲只能发泄情绪,代替不了油盐生活的现实,在犹豫、彷徨以后,秋水盈们开始在大街小巷觅食。
在最困难的时候,秋水盈四处求职,传销、直销、代理、厂方代表都干过。老天爷饿不死勤奋的麻雀,虽然没有发财,也没有饿死,经验倒是积累不少。
也是职业探索,秋水盈四处伸出蜗牛的触角。这天,她去参加朋友为了传销,举办的一个相当外国人的PT,中国式的餐叙会,规模不大的酒宴。
那时的她,各方面都捉襟见肘,唯一的资本是漂亮,和与生俱来的杨贵妃般高雅的气质。
温文是聚会时不太显眼的人物,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大杯的喝酒。他喝酒很有特色,仰脸就干。连啤酒也是牛饮,很有心思的样子。
秋水盈不由的就多看了几眼,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酒鬼,就肯定很有内涵。
这就是他们见得第一面,人生有时就是缘分。上达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后来温文和秋水盈相好了,忆起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恍惚都在眼前。
那时的温文服装虽然上档次,相貌出众,明星范百里挑一,只是精神萎靡,表情落魄。极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温文的眼睛有些痴呆,只有看到秋水盈偷觑的眼睛,人才有些活泛,脸上有些光彩。后来,两人眼睛一度碰上,就有了正副电极短路的状况。一见钟情,可能就是他们这样。后来两人叙谈,都说一面之缘,无法忘怀,想起心里就磕瞪。
不过促进两人真正走到一起,是一次伤害事件。到底是偶然发生事故,还是故意,温文没有说。
后来两人好上了,在宾馆依靠在温文发达的胸肌上,好像春天的阳光下,秋水盈便有了,春寒料峭的阳历三月,在山坡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感觉。
温文也没解释原因,只是说缘分。
登记完毕,温文低声的招呼了声,把另一个木屋别墅的钥匙,交给四哥,暧昧的笑笑:是现在吃饭,还是过一会?
四哥同样轻微的笑:一小时以后吧,时间够吧。
温文笑:应该可以!
说完领着各自的女人,在木屋别墅区幽暗的花园太阳能灯光下,踩着风花拂柳的园区小路,很快湮没了各自的身影。
一个小时后,两对男女在餐厅的小包间重新聚会。四哥明显疲倦,竟然屁股刚沾板凳,就打起了长长的哈欠。温文精神头看起来很好,细细观察,竟然清淤浮肿了下眼袋。女人们见面,先是羞涩的一笑。两人的头发刚才洗过,乌云的样的披散在肩头,灯光下挂着绚丽的水滴。
秋水盈披发像是青丝,卿玉娉的蜷曲着,像极随风摆动的黑绸缎。
温文把菜单递给四哥,四哥正反看了几遍。发愁的哼哧一声,随手交给了卿玉娉:你点。
卿玉娉翻腾了一下,撇着嘴:天下的酒店都是一个德行!越是高档的,越是一个师傅教的!秋姐,你来点吧!
秋水盈看了一眼:看着都倒胃口!
她随手把菜单交给温文:这里是你的家乡,知根知底,你点些本地的特色菜吧。
温文没有谦让,随即点了四凉四热,共计大小八个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也和广东人一样,在数字上讲究谐音。凡是涉及到数字的,不是选八,就是选六。今天的菜单,比在市区的华宴要寒酸的多。就是这样,所点的菜肴至少要丢掉一大半。温文是个实在人,只要不是为了场面,他可不愿意浪费钱。不过,他特地点了个辣子鸡!大声喊来服务员安排:小公鸡一定要现在杀的!
在凉菜上桌后,温文看到有些寒酸,不安的看看黎任谱:四哥,你看菜点的少吗?
四哥疲乏的脸渐渐恢复了精神:又不是招待别人,咱们自己,有点风味特色就行。
温文笑了,四哥说的咱们自己,这四个字很暖心。他又讨好的看看卿玉娉:四嫂!咱们自己,别嫌寒酸啊!
温文比三十出头的卿玉娉,大了接近十六、七岁。从来在四哥面前,周围没有外人的时候,他都是喊卿玉娉四嫂。刚开始的时候,卿玉娉脸红、扭捏,后来习以为常,再后来心安理得。
她明白,温文用得着黎任谱,在黎任谱面前,他谦卑的像是下属。攀援附势,增加亲切,为了显示关系的不一般,私下里当然要用亲昵的称呼。卿玉娉得到四嫂的称呼,私下聚会就心安理得的享用了,而且每次听到四嫂的称呼,心里麻酥酥的受用。时间长了,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四嫂,忘记了赝品二字。
今天中午四人分别都有业务活动,业务活动就代表肉山酒海的宴席,往往下顿饭没有胃口。要不是那盘独具特色的辣子鸡,就连温文自己也不知从向哪里动筷子,其他的人除啧啧称赞当地口味独特外,很少的点点筷子,辣子鸡除外。
酒菜差,段子补。在讲黄段子方面,温文是高手,见到大家食欲不振。温文就来个插科打诨:有个老和尚,酷爱下围棋。这天老和尚与别人对弈,因在棋盘的一角反复争夺,就是做不成眼,棋子所占底盘,无法做活,随时有被吃掉的可能。心里急躁,头皮就发痒。老和尚忍不住,用手摩挲着头顶,沉吟着喃喃自语:这个地方,要是有个眼,是多美妙的事情啊!
故事话音没落地,秋水盈扑哧一声笑喷了,捂着肚子哎吆哎吆叫疼,头拱在温文怀里,兀自在笑的打颤。
四哥少见的哈哈大笑,用手指指点着温文的脸:好一个秃头顶上长个眼,太形象……
只有卿玉娉不知所以然,傻愣愣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和尚头顶长个眼,有什么好笑的?
听到卿玉娉懵懂的傻话,刚刚止住笑的秋水盈,又噗嗤一声把才含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四哥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点着卿玉娉的额头:你,憨丫头吗?自己没长,难道没见过……
看着四哥暧昧的神情,卿玉娉突然明白过来,脸蓦然涨红起来,咯咯的笑着,用手抹了下四哥的头:谁知道你们男人这么骚。
然后咯咯嘎嘎笑弯了腰:秋姐!你也不管管温文,这么骚,你怎么受得了?
秋水盈连忙笑着摆手:你们别牵扯上我,是你们自己要听黄段子的。温文的德性,你们还不知道:吃白蜡条,能拉出粪箕子,肚子里故事多了去……
黎任谱又忍不住嘿嘿笑:你憨?
卿玉娉回过味来,趴在桌上唧唧嘎嘎,笑得直不起腰,擦了几次笑出来的眼泪,娇憨的缠磨着黎任谱,让他帮助自己揉揉肚子。
要知这两对情侣,如何面对良宵,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