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终结

第144章 终结

慌急的声音传入耳中,是那么的不合时宜,顷刻间打散了李聿的执念,一刹那,痴情的眸逐渐戾深,大掌抽离了腰。

相看无言。

一个因抓不住芳心而失落懊丧,一个却因如何未雨绸缪,又如何找准时机下手而苦思冥想。

帝后各怀心思。

最后他为她整理了衣袍,又将那身五爪镶金龙纹玄袍脱下披于她肩,起身离开了。

紫苏和连翘走了来,左右扶着灼染,皆是一副惊魂未定而又欣喜万分的样子。

当尔雅的指控宣布无效时,她们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兰贵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以为能成功离间陛下和娘娘,殊不知机关算尽,把自己算了进去。”

“她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陛下对娘娘有心,为了娘娘下这么大一盘棋,只待废六宫,独与娘娘执手偕老,论痴情,陛下当真是空前绝后,旷古无两呢!”

二人一人一句,双手合十的盛赞着,同时也为灼染得到圣上独宠而开心。

灼染平静而淡然的听着,看着那满园盛开的牡丹芍药,只觉可笑至极。为了她?这宫里一草一木都是李聿的棋子,她自然也包括在内。

他为了达到目的,各种阴谋层出不穷,为权,为利,为了弥补他那偏执的自以为从一而终的爱情。

她本来以为有了西戎和东洲两大靠山,便可稳坐后位长久不变,然而君心难测,变化无端,她永远不知道她这颗棋子被李聿移到了哪一步。

她唯一做的就是摆脱李聿的布局,自己成为那个无虑亦无后顾之忧的下棋者。

灼染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披于身上的龙袍,柔静的目光变的锋利起来。

后来紫苏与连翘还讲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们告诉灼染,卯时天未亮她们将上朝的文武百官引去了太液池的含凉殿,理由是圣上身体抱恙,需百官进入内宫听政,本该将他们引至皇帝的起居殿望夷宫,因二人寅时暗里接到夏仕白密令,需趁着天罩浓雾之际假意误引他们入含凉殿瞧瞧‘新景儿’才是正经,后来便瞧见了妃子嫔娥与人一处淫乱的画面,这些妃嫔皆是文臣武将的女儿和胞妹们,如今亲眼目睹她们背叛皇帝与外男私通,他们无法阻止亦无法化解,以致于人人自危如临大敌。为保住仕途,更为取得皇帝信任,最终齐心一致的跑去大政宫仓惶请罪。

此时群臣定是跪在李聿脚下,将头磕的震天响。若能取得李聿的宽恕,磕的头破血流又有何妨,实在不行,也只能向裴子霁那样大义灭亲了。

“在含凉殿时圣上就下旨废六宫了,凭他们如何求情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是自然,引他们看‘新景儿’便是让他们羞愧无地,既无法反对圣上废六宫的举措,且又失去进言劝谏的资格。”

灼染听了耳去,笑着走出花丛:“圣上情之所钟,用心良苦,真真是世间罕有,本宫甚为感动。”

“可不是嘛,圣上为娘娘做到如此份上,娘娘还舍得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吗?”连翘捂着嘴笑着,打趣问道。

“本宫倒是想,偏圣上不给本宫辜负的机会。”灼染勾唇,漾着一丝甜蜜。

“既没机会辜负,便与圣上长相厮守琴瑟恩爱好了。”连翘暧昧接话。

灼染作害羞状,笑而不语。

被二人扶上丛外李聿刻意为她预留的步辇,方回到椒房殿卧眠一阵。待醒来已是晌午,正这时徐寿海前来向她禀报了大政宫事宜。

徐寿海说李聿对内宫私通之事不予追究,亦不会治罪于那些朝臣,不仅如此,还将各宫妃嫔许与那些偷潜入宫寻乐的登徒子。

“因顾虑窦丞相以及南越王的颜面,贤妃窦氏与德妃颜氏未曾配人,也未曾贬谪,而是留在宫内宝华殿带发修行,至于楚美人,陈婕妤乔充仪等等分别许配于萧家军一众男儿。”

“萧家军?”灼染疑惑更深。

萧家军乃西苍侯萧盾初麾下。那西苍侯为抵御北方蛮族的侵袭,纵横大漠驻扎于遥远的塞外,距离大齐京师数以千里,极受李聿器重,可以说是李聿的肱骨心腹。传言当初李聿在东洲当质子时,与他同吃同住,亲如手足,共磨难共进退,情谊深厚,非常人所能比。

若那帮进宫寻妃作乐的登徒子当真为萧家军,定是暗中受了李聿指使才能这般畅通无阻的秽乱宫闱。

如此一想,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此时又听徐寿海道:“娘娘有所不知,萧家军乃西苍候麾下边兵,本来进京是奉旨接亲,谁曾想竟然发生此等不堪之事,西苍候若是知晓,怕不是又要向圣上请罪了。”

果然如她所想,正是萧盾初麾下的萧家军。

却又生出一个新的问题来。

所谓的奉旨接亲,接的是谁?

徐寿海回说是无忧公主,此公主为李聿胞妹,将要嫁给西苍候萧盾初。

无忧公主……

灼染心中默念着。

李聿只有一个胞妹,叫李蔓,赐封安平公主,早已下嫁于南越王颜歇。而今凭空冒出一个无忧公主,只恐有诈。

蓦然间,心念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聿可以让赵灼华永坐中宫,赵灼华只是一个名字,至于名下之人,可由他随心更换。

他可以将她丢给郑鞅凌虐践踏,可以把她抛给赫勒钦恣意羞辱,还可以让闵梓南替夷染去死,更遑论这些。

思及此,一丝凉意浸透四肢百骸,浸的灵魂都带着一丝久违的窒息般的钝痛。

很显然,她已经嗅到了潜浮出来的危机。

灼染起身,看着椒房殿外那一棵参天华盖似的青梧,它遮云蔽日,将她的眼睛蒙上了浓浓的阴影。

那抹飘逸挺拔的玄色映入她的眼帘,阴影笼罩的瞳孔更是如墨般漆黑。

最后连她的身子也被笼罩了去,她被抱离,倒躺于那宽阔的怀。

“阿灼,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耳畔是李聿温润的声音。

灼染清浅一笑,对上他那偏执而过分痴情的眸。

“好,那便前往连理小筑开始。”她说。

“听娘子的。”李聿的笑直达眼底,漾着浪漫旖旎之光,顷刻间能让人芳心失陷。

随即潇洒迈步,生风似的荡入殿内,将她放置暖榻上虚压着,眷恋至深的爱抚。

他的手呵护着她每一寸肌肤,轻柔入微,声音更是柔化人心:“为夫要重塑这份情意,让它不掺任何杂质。”

“过去的一切呢?”都当没发生吗?

“丢开,忘掉。”李聿吻上她的面颊,蔓延脖颈,流连,浅尝,细密而狂烈的砸落,带着深入骨髓的霸宠。

“夷染呢?你能丢开她忘掉她吗?”灼染看着那摇曳如飘萍的帷幔,轻声声的问。

李聿顿住,凝眸注视着她,捧着那忧伤哀艳的容颜,满目的坚定:“我无法丢开她,从始至终,我有愧于她,所以她成了我的阿妹,当今的无忧公主。”

灼染怔笑一下,潋滟的眸像是要把李聿看穿。

李聿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入怀,告诉她,夷染要以公主的身份嫁与萧盾初。

李聿赐婚,萧盾初奉旨派人前来接亲,期间再利用萧的人废掉六宫。

他字字句句倾诉衷肠,声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么?

她不信。

更动摇不了她蓄谋已久的决心。

于是前往连理小筑之际,她暗里精心布置了一番,因担心出了差池,她慎之又慎,策划的更是周密。

外面一切虽已安排妥当,可李聿身边有近侍心腹,她需想个办法支开才是。尤其是百里阎寒和南宫诫那帮人。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中郎将晁莽。只因晁莽掌管着虎贲骑卫、羽林骑卫以及期门武骑,可随意调动百里阎寒等人。

幸而当初为了拉拢他,她让阿兄赵瞻出面治好了其长子晁清多年不愈的腿疾。

至此晁莽感激不尽,对她这个皇后亦是尊奉有加。

当晚李聿正想宿在椒房殿,夏仕白前来禀奏要事,说是那些配了妃嫔的萧家军男儿们指控尔雅算计他们。李聿听罢,敛去眉目间张扬而炽热的爱意,离开了椒房殿。

临走之前握着灼染的手,自是一番关切叮嘱。

待他走后不久,灼染以小腹不适为由召了阿兄赵瞻进宫问诊。

阿兄悄悄告诉说李聿命他研制了一味药,名为失忘散,夷女服用之后便成了无忧公主,宫外另赐公主府并行宫,以前之事她早已忘却,如今无忧无虑,安闲自在,只当自己是李聿的妹妹。

“那一日她出巡游玩,听得街上说书人讲起西苍候萧盾初击退北方异族的事迹,一时钦佩不已便动了心思,圣上也就遂了她愿,为她赐婚……”

“阿兄,那失忘散当真被她服用了么?”灼染打断赵瞻的话,低声问。

赵瞻点头:“自然。”

“可是由你亲自服喂?”

“并不曾,我将那药呈于圣上,由圣上煎喂。”赵瞻看着灼染,语重心长:“阿灼,听兄一句劝,切勿过虑,收手吧,圣上他是真心待你的,为了你,他抛开了后宫所有的女子,你又何必走这一步险棋……”

“阿兄既未曾亲自服喂,又如何断定夷女忘记前尘旧事?万一是她与圣上逢场演戏给人瞧呢?”灼染凄惶一笑,纤长蔻丹手指在那琉璃樽上轻轻的刮蹭着,发出轻细细的响声。

赵瞻摇头只说不可能,想了想又道:“若真如你所说,何故让我去秘密研制那味失忘散?”

灼染仰头,将樽内清茶一饮而尽,看着那吹荡起的珠帘,早已寒了心,冷了情:“他可以暗里给我服用啊,他三番几次的利用我,阿兄忘了么?他每每利用我达成目的,何来的真心?”

赵瞻听罢,无言以对,缓缓起身,痛心的看着灼染。

灼染又笑了一声,捏着琉璃樽,轻声慢语:“他可以由着夷女冠我之名坐于中宫,再将失忆的我充做公主丢去塞外折辱。”

力道加重,琉璃樽失手跌落。

“阿灼……”赵瞻已是眼眶湿润,将摇摇欲坠的灼染扶着。

灼染理智溃毁,倒在赵瞻的怀中泫泣。

“阿兄,我好累,我不想每日每夜活在担惊受怕中,如同筹码一样活在他的算计之中,更不想继续做一颗任他牵走摆布的棋子,我要终结这一切。”

“可是这样很危险,若此计败露只怕再无翻身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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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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