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天地

四十一、天地

张随同太平九二人看着张潇他们远去了,才缓步走向沧州城中。他二人昨晚一同力抗强敌,险些同死,早成了患难与共的朋友。张随一路上仍是拿着那支铜莲不住把玩,直到近城人多之处也不放入怀中。太平九道:“你快收了罢。”张随笑道:“收起来做什么?我巴不得有个认识这莲花的人出来给我讲讲它的故事。”话虽这么说,张随还是把铜莲纳入怀中了。

沧州虽非商贸集中之地,但城中最大的“南北酒楼”却也是环境雅致、客流如潮。这座五层高楼,占地不小,可食可宿,算是沧州的标志性建筑物,据说老板是京城某位大官的家仆。张随曾经来过此处,轻车熟路,径去三楼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了。

张随刚刚坐下,尚未点菜,忽然感到一阵异样。他本能地环视四周,隔了两张桌子,和一人视线相撞——明眸澄澈,粉靥明媚,笑中含嗔,厚厚冬衣依然掩遮不住的窈窕纤细,正是上次一面而别的师玉霓。

太平九奇道:“怎么?”张随笑道:“走,我们到那边坐。”不由分说,拉起太平九就走了过去,心中涌起的甜蜜和欣喜将那一丝小小的好奇完全掩盖了过去:为何他父女俩会出现在这里?

师公延和师玉霓父女看样子是在等着上饭,桌上空荡荡地,除了两只茶碗、一只茶壶没其他的。张随在师公延对面坐下,太平九知是张随的朋友,虽不喜生人,也在这桌上坐了。师公延包上了一条大头巾,免得在这人多之处自己的红发太过惹眼。

张随看了师玉霓几眼,见师公延正瞪着自己,坐直了身子道:“前辈,好久不见,还没答谢上次相救之恩。”师公延将双手放在桌上,上身前倾道:“我不是让你回山再多练几年功夫么?你下次再被别人抓起来,我却不一定路过。”张随笑道:“当今武林,正是高手辈出之际,这个节骨眼上我若是避世修炼,未免太浪费了,一个人正是在角逐和实战中才能成长,不是么?”

师公延道:“所以你就自己下山来了?”张随道:“不然,是晚辈的师父说晚辈尘缘未尽,将晚辈赶下山来了。”师公延眉头一扬,看了身边的师玉霓一眼,笑了一声道:“哈!这老小子,还不算糊涂!”

张随略略一怔,师玉霓却是脸上一红,赶紧喝了一口茶,向张随道:“这位是你的朋友?也不介绍一下?”张随自从坐在这张桌子旁,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笑呵呵将手伸向太平九道:“这是太平九,我的好朋友,精擅剑法。年纪还没我大,功力却在我之上。”太平九向师家父女点头致意,却并不谦谢。

师公延天生的高傲性子,不肯轻易服气,看了太平九几眼,道:“你持剑的右手也能受伤,还敢说精擅剑法?”

太平九还没说话,张随问:“您怎知他是右手持剑?”师公延大马金刀地坐着,捋须道:“他右手拇指、虎口均有厚茧,且右手腕关节粗大,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太平九淡淡道:“我学艺不精。”

张随道:“不是太平兄弟学艺不精,实在是那人太过厉害,我也吃了点亏。”师公延似乎极有兴趣,问道:“那是什么人?”张随这才把昨夜二人捉鬼不成,反被鬼伤之事说了。虽说是场败仗,却也毫无隐瞒、开脱。

师玉霓一脸震惊,看向父亲。师公延却是一脸的兴奋,自语道:“原来真的有鬼呵!”言下之意,仿佛甚是期待。

张随不解,正要问询,师玉霓早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你师父跟你说过吧,我们是盗墓为生的。”张随点点头,太平九也看向师玉霓。师玉霓继续道:

“几日前,我们接到同道的知会,说是北京城中异光闪烁,宝气氤氲,似是有不世奇珍即将问世,但北京是皇城重地,天子脚下,城中居民数逾百万,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本道之中,召集了至为优秀的一批人聚会京城,共同筹划,我爹自然在被邀之列。时间是在本月下旬,宽裕得很。

“我们走到沧州地面,听说城西公墓有只厉鬼,专杀盗墓之人,竟然得到了本城百姓的爱戴,尊其为本地的土地神。我爹便说,今夜要前去会会这尊神,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你们。”

张随同太平九这才了然,太平九半眯眼睛,似有所思,自语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物?等这边事情定了,我要去看看。”张随笑道:“你的右手!”太平九道:“嗯!”他言语不多,堪称一字千金,不过说出的话确实不容置疑。

张随一笑,偷眼看向师玉霓,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欢喜。过了一会,张随慢慢问道:“那天我走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也没见你的踪影。”师玉霓笑道:“那天你不是要走么,我到河边去摘‘水饽饽’了,这种水菜口感鲜美,味道极佳,只有黄河上游冬天的冰面之下才有。我采摘了半个上午,终于采了小半篮。没想到你恢复得那么快,我回到家时,你已走了。”言中不胜遗憾。

张随心中感动,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说了一句:“那么冷的水,你的手冻伤了么?这沧州城中的鹰爪力丁家有个小姐,丁门主不愿她双手变形难看,只教她鞭法,却不传她鹰爪力。”师玉霓笑道:“若是别人,手上早已皲了,我家却有专门治手的独传药膏。”说着把双手放上桌面,果然白润细嫩。张随看着这双玉手,想要伸手去碰一碰,却又不敢。师公延看在眼里,也是暗暗高兴。他同张润涵本是好友,而张随深得张润涵风范。他虽对张随没有夸誉之词,心里却是极为赞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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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随四人在南北酒楼言笑晏晏,而不过数里之外,同一座城池之中,张潇正在目睹丁家面对着一场空前危急的灭顶之灾。

鹰爪力外支四大掌门之三设下圈套,抓得把柄在手,齐聚丁府逼宫,强索飞鹰令。丁钰若坚持不交出飞鹰令,则难免声名扫地,那时即使有飞鹰令在手,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宗主地位——飞鹰令只在鹰爪力门派中有效,外部武林却并不承认这个东西。

丁钰若交出飞鹰令,虽可苟延残喘一日半日,但丁家威望自此必将一落千丈,从此式微,在武林中湮没,却让丁钰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丁紫瑶功夫平平,在三大掌门面前自保也是极难。而丁学之身世一经揭开,早已心神大乱,不知该站在哪一边。张潇年幼资浅,懵懂未经世事,虽有实力一战却师出无名,只好难堪地保持沉默。丁府上下,弟子大多归家,剩下的留守弟子、仆役小厮等人,早被击倒在地。

若是张随在此,必是先调笑一阵,随即抓住对方破绽,解救累卵。可惜他虽身处不远,却对此事全然不知。而丁门的联盟——济阳神腿冯家,早已撕毁盟约,作壁上观。

司博遥、沈宽、马存渊三人算准了丁家内无高手,外无援力,于是不骄不躁,微笑地等待着丁钰的崩溃。

这一历史悠久的武林支脉,天下鹰爪流名义上的共主,在享受了几百年的尊荣之后,似乎气数已尽了。

丁钰的脸上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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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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