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雄辩

四十二、雄辩

就在众人都已绝望之时,从屏风背后又闪出一道人影,一人不紧不慢走了进来。新衣鲜亮,气质高贵,发丝不乱,正是丁毅之。

丁钰脸上本来一亮,看到来人是丁毅之,脸色又黯淡下去。他自首任妻子死后,如同将丁毅之遗忘了一般,从没在武林同道面前提起过。三十年前,司博遥尚未接任掌门,此时眯眼看了半晌,不知这人是谁。沈宽同马存渊也认不得此人,同时眉头微皱,但见此人从丁家内室走出,料来不凡,因而都没说话。

丁毅之对堂中紧张的气氛视若无睹,面色如常,径直走到丁钰面前,竟然笑了一声,不知是哀是喜。

丁钰同他对视了一霎,垂下头去,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你们……走罢!武林中从此没有丁家了。”

司博遥微微一笑,沈宽笑道:“丁门主深明大义,顺应时势,乃是真英雄!在下三人代表武林同道谢过了。”话刚落地,丁毅之道:“你是西安的沈宽?”沈宽见面前这人年纪不大,却直呼己名,甚是不悦,哼了一声,权作回答。

丁毅之又道:“你们西安那一支,都是用哼哼哈哈讲话的么?”沈宽脸上怫然变色,张口欲言,司博遥不知来人深浅,断然伸手止住。

丁毅之不顾众人惊讶,把丁钰从椅中拉起,自己坐在椅上,盯着沈宽道:“沈掌门说我深明大义,顺应时势,我却想听听我是怎么深明大义的?”

众人大惊,丁毅之这话意思,竟是要赶自己爹爹下台,自己做了门主!张潇暗想:“这人在危急关头担当大任,代父受过,真乃大丈夫!”又想起丁紫瑶说起过丁毅之丝毫不会功夫,又是暗暗担忧着急,又是佩服丁毅之的临危自如。忽然灵光一闪,心道:“对了!司博遥他们三个若是敢伤这不懂武功之人,我便有理由出手了!”顿时加倍注意。

沈宽不屑道:“你算哪根葱?也敢插手我鹰爪流派中事?”丁毅之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众人一看,面色大变。马存渊沉声道:“飞鹰令!”

飞鹰令只在鹰爪力流派之中享有大名,张潇却是连见都没见过。隐隐看去是一块灰色令牌,中央有只飞禽。正想仔细看时,只见丁毅之手指内扣,也不见他怎么用力,这块令牌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变形,如同一块面饼一般。

丁钰、司博遥、沈宽、马存渊、丁紫瑶众人齐声惊呼,丁钰就在丁毅之身边,伸手欲抢时,这块威名赫赫的令牌,已经成了一团废铁。丁毅之手一扬,“丁零桄榔”几声脆响,一团变形的铁片滚到了司博遥脚下。丁毅之冷笑道:“你不是要飞鹰令么!给你便是。”

张潇心中惊奇尤甚:听那阵滚动之声,清脆响亮,非铜即铁,原来丁毅之竟有这么强横的内力!沈马二人面上讶色未退,司博遥面色阴沉。丁钰紧紧抓住丁毅之手臂,嘴唇颤动,不住声道:“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丁毅之挥手挣开,站起道:“一块铁片而已,有什么好稀罕的?我鹰爪力立派数百年不倒,难道是凭了这块小小的铁片?”声音洪亮,气度昂然,再也无法令人小觑。

丁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今天方才认识他一般。丁毅之阔步上前,走到司博遥面前,一脚将那铁团无声无息地踩进砖地,盯着司博遥道:“我们鹰爪力派内,从此没有飞鹰令!”

丁毅之露了这两手惊世骇俗的内功,将在场众人全部震住。张潇本想伺机出手,此时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成了真真正正的看客。

沈宽刚从讶异中平复过来,心知丁钰不足惧,此人才是大敌,沉声问道:“没有飞鹰令,以何确定宗主?”丁毅之疾声道:“沈掌门见识何其短浅!我鹰爪力一派,到底是因令而主,还是因主而令?况且本派源远流长,分布极广,这般大功业做出来,全是各支各派奋勇开拓、锐意进取而致,又干这块铁片甚事?”沈宽哑口无言。

马存渊道:“贤侄言之有理,此令该废!却不知今后本派之内,该奉谁为主?”丁毅之霍然转身,斩钉截铁道:“我丁家身处沧州,是鹰爪力发源之地,千百年来为派中宗主,已成定例,又何须再问?远的不说,数十年之前,鹰爪力还是毁誉参半,被称为“外门邪功”,亏得吾祖丁中材穷一生之心血,将阴辣招数辛苦改进。而后并无藏私,发告天下,各支各派共同修习,才导致了而今的鹰爪力巍然成众,习者日多,居功何伟!吾父丁钰,性情平和,辛勤练武,开馆授徒,从不主动挑衅生事,这几十年来又何曾亏待了大家?由此观之,丁家何以不能继续为主?马掌门年高德劭,不知为何竟问出这等糊涂话?”马存渊老脸通红,张口结舌。

司博遥见二人均被驳倒,暗叫不好,面上却是微笑道:“贤侄刚才说要将这飞鹰令送我,现在又将它踩入地下,不知是何道理?”丁毅之微微一笑道:“我武林中人慷慨磊落,不拘小节,司掌门又何必拘于这团废铁?你若想要,还你便是。”说完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跺,那团“飞鹰令”本来紧紧嵌在青砖之中,此时竟然“扑”地跳起老高,丁毅之手掌平伸,轻轻接住,递到司博遥面前,又道:“司掌门在北京发展得如火如荼,我是早有耳闻的,是该好好嘉奖。”

司越鹏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在后面哼了一声,正想说话,司博遥心知此子善辩,多说无益,反会增长对方气势,抬手止住。看看自己面前的这团废铁,笑了笑,抬手拿过,放入怀中。

张潇心道:“司博遥不骄不躁,甘受此辱,凭这番气度,成就未可限量。”

司博遥不怒不气,接了飞鹰令,适才被丁毅之一番义正词严所扳回的气势,此时又是旗鼓相当了。

马存渊刚才被噎了一下,这时缓过气来,大声问道:“丁家以前是没有什么劣迹,可如若以后出了不肖子孙呢?我们也要任其压榨欺凌么?”丁毅之回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神来,面对三大掌门,坦然无惧,道:“如若司家以后出了不肖子孙呢?我们也要任其压榨欺凌么?据我所知,司家的不肖子孙,眼前就有一个吧!”说着眼睛看向司越鹏。司越鹏勾搭别家妻女,确实做得不地道,此时回避了眼光,不敢同丁毅之对视。

丁毅之也不再逼视,收回目光道:“以我看来,拥有一个固定的门主,弊大于利。”沈宽冷冷道:“你莫非是要交出门主之位?鹰爪一派中从此再无门主?”丁毅之仰天大笑,道:“我适才说沈掌门见识短浅,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事实果然如此。天可否一日无日?国可否一日无君?人可否一刻无首?我鹰爪力偌大一个门派,支流遍天下,若无门主,必成一盘散沙,最终分化湮没。”沈宽二度受辱,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慑于丁毅之的浑厚内力,不敢出手,气道:“那你说怎么办?”丁毅之道:“我们可设定一个期限,每到这个期限,有意门主之位的众掌门便可聚于一处,公开竞技,尊胜者为门主。”

丁毅之这话傲气十足,丝毫没将面前这三位前辈放在眼里。司博遥冷冷一笑,道:“此举甚好。”

张潇没想到他竟然将这安全平稳的门主位子让了出来,同大家一起拼抢,想起张随所讲起过的大年初一晚,陈家众人本可据理力争,保住陈家拳谱,但他们同样地傲气十足,没将金龙帮群豪放在眼里,甘愿斗力,最终惨败,差点兄弟分家。

虽然丁毅之举动和陈家众人一般,但张潇丝毫不觉得他是张随所说的“蠢材”。原因很简单,他有实力,他可必胜。

司博遥既已同意,沈马二人便无驳回之理。丁毅之微笑看看堂外,道:“今天晚了,具体商议之事,便在明日罢。三位前辈,还请留下吃个便饭。”能言善辩的沈宽在丁毅之来到之前一直在说话,此时却仿佛哑了一般。司博遥淡淡道:“不叨扰了,明天见罢。”转身便走,沈、马、司三人连忙跟上。苏雅芹看看他们就要走远,急道:“学之,走罢!”丁学之不知何时已瘫坐在地,呆呆愣愣,充耳未闻。苏雅芹不敢上前强拉,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

丁毅之喝道:“留步!”司博遥回头冷冷道:“甚事?”丁毅之上前道:“这妇人是我丁家的,不能让你们带走。”司越鹏冷笑道:“这个自然。我们没有带她,是她自己非要跟上来的。”丁毅之脸色一沉,司越鹏忙快步走了出去。

苏雅芹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不动,奇怪的是她并无惧色,似乎背着老公偷人并非什么亏心事,倒是丁钰负了她一般。

丁钰和丁学之依然愣在那里,仿佛变成了石头人。张潇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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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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