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仪式开始

第14章 仪式开始

“大伯,那广告牌,有什么讲究,居然能把整个村都祸害了。”

“哎,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狗王店啊,是高寒山区,虽然有县道通着北京,但是山高路远又没政策。所以除了超载超高,还有掏过路费的大车司机啊,基本没什么人来。不过我们这里山景不错。所以前几年的时候,有个开发商来这里搞旅游开发和集资入股,于是啊,就立了那块牌子。”

“这不很好吗?怎么反而让村里穷了呢?”“啊,是不赖,那可谁知道搞开发的是个皮包公司,专门集资骗钱的。他们前脚收钱啊,后脚就破产了。村里旅游没搞起来,他外债欠了一屁股。那批集资人里啊,老二被坑的最惨,十七八万积蓄打水漂不说,老婆还让搞开发的搞了,你说他能不信吗?”

“哎,现在的人想钱都想疯了。”

“哎呀,没钱了就还得想办法挣,那没了旅游项目也只能从货车司机,还有虫母宴席上往出扣啊。所以整个村儿啊才这么重视明日虫母的请神宴席,这诡宴等同于狗王店小半年的收入。要是宝德宫办不好,那对不起的是全村父老。”

“大伯,说了半天,明日的虫母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你们这么重视呢?”

“想知道虫母是啥,得先从虫把式跟你讲。”大伯,周瑜告诉齐缘,狗王店最大的幸运是离北京近,最大的悲哀也是离北京近。

在北京,有一种古老的被人称作虫把式的行当流行至今,那些人自打明清时便有,中年混迹在皇城根周遭,却不入九流,专门靠着给有钱人捉迷虫,贩鸟食过活。虫把式这行当虽不入九流,但在北京城里有传统。几百年断续传承下来,分了许多流派,也出过许多人物,甚至清朝时的雍正皇帝还让这些人弄办过一个粘杆处,借着捕虫的名头坐镇御花园堆秀山,搞特务政治,陷害残杀,虫把士和保德宫很像,有过辉煌,也有过没落。

到建国之后几几乎绝迹。不过自八几年经济振兴起,京城里,那些有钱和有闲的人,便又拾起了这些旧八旗的玩意儿,沉浸在鸣虫花鸟的叫嚷中,怡然自得。

小小的鸣虫在北京又受了青睐,那么一度沉寂的虫把式,便也重新拾起了他们吃饭的刨器。与粘杆。只是现在不比旧事,老城墙拆了,市区周遭那些出产蝈蝈蟋蟀的草洼地和坟岭,也变成了水泥地与开发区。所以这些人想继续做到上品的草虫来卖钱,便只能往远郊山区走,往环境还算原始闭塞的狗王店来。

虫把式虽然是一个极小的不入九流的行当,但是也与齐缘所在的庖刀鬼一般,规矩繁多,技术不复杂。他们信奉虫爷和虫母两尊神仙,认为自己的吃喝嚼食都是这两尊神赏赐的。所以进山采虫前都要办个祭祀的宴席来供奉这二位图个好彩头。除了迷信祖师爷,这帮人也挺有科学精神。每次进山采虫前,都和狗王店本地以及气象局打调查,一定会在无风无雨、鸣虫发育最好的夏日里,来狗王店采虫贩卖。

“狗王店盛产叫蝈蝈,品种好,受北京的虫把式待见。经他们推算,最近几日是今年最适合采捉那虫的时候,所以他们从明日起结伴来这儿采三天虫。北京这几年啊玩事行情好,虫把式都赚了钱。他们来的这三天又全在我们狗王店里吃喝消费,进山前搞的仪式也在咱们店里办。一来二去,这是比大收入。

“原来是这么回事。与其说虫神宴请的是虫母,不如说请的是虫把式。”

“请神宴,明早六点准时开,有两支虫把师一起主持,到时候百多号人齐聚保德宫,很有看头的。”

说完这些话,周瑜站起身离开齐缘的榻处,齐缘则出于礼貌,将他送到了门口,跟大伯二次移步院里时,齐缘恰好看见一个女孩从正门口走了进来。

随着照面对视,齐缘与那姑娘的眼里都是一怔,因为他们互相早已见过,这个新踏进保德宫门口的女孩儿,就是齐缘刚到狗王店时,于村口小卖店买方便面时见到的那位兔子姑娘。

兔子在看到齐缘后,最先收起了惊色,随后这女孩走到齐缘大伯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向他递来了一些红塑料绳捆绑的荨麻、梨菜之类的玩意儿。面对着女孩的野菜,大伯坦然接受,而后他急忙招呼自己的三师弟过来接待着兔子,待保德宫的三师弟,顺着声音从后厨来时,齐缘看见他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的麻瓷大碗,那碗里则是满当当的米饭与几块扣肉、酸菜粉条之类的菜点,分量很足。

齐缘刚吃了锅子,因此望着那菜肴没有饿意。

此时几声咕噜咕噜声传来。

不过那兔子显然饿得不行。在齐缘的三伯将那一份早已备好的份儿饭递给她后,那丫头蹲在地上便吃,不到五分钟,便已狼吞虎咽。饕餮干净。

吃完饭后,兔子将碗拿到厨房,仔细洗刷了,随后又交给齐缘的两个伯伯,再次鞠躬走人。

简短而迅速的过程中,那位兔子姑娘并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三个人的行为却又默契无比,俨然早已进行过多次。在场人谁都不说话,齐缘自然也不好插嘴。

故而他只是在那兔子消失于视线之外后,才好奇的问自己的三伯和大伯,“他是谁啊?我听村口小卖部的苏爷爷讲,说这姑娘是咱保德宫的人。”

“哎,不是在门里的。这孩子啊大名叫姜兔,外村来的流浪儿,爹娘都没了,你大爷看他可怜,故而让我们每天给她一碗饭。这娃儿翘,手又巧,会画画,还帮我们和卫生队上山摘采药。哎,就是身体…………”

说到一半儿,周瑜的话突然停了。这时齐元缘的三伯又接茬提醒齐缘。

“缘儿,以后离这只兔子远,他用过的东西啊,你更是碰都不要碰。”

“村口小卖部的那个苏爷爷这么讲过,到底为什么大家都防她?”

“必须防着,她有病,得了不好的血液病,大伙怕被传染。”

“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哪知道怎么得的啊。”

“老三嘴上留德吧,啊,你不嫌腻歪,缘儿还嫌晦气呢。”

哎呀,缘儿啊,人这一辈子最怕的不是穷和苦,而是没盼头。那姜兔就是个被掐灭了盼头的娃。咱们保德宫讲义,又是吃四方财的,讲究个进门为客,以客为天,对客人不敲舌头,不撒盐。”

齐缘从大伯的话中听出了他对旁人的尊重,也听出了兔子绝对是个经受过大苦难的可怜人,对可怜人齐缘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虽说第二日六点才是请神宴开席的时间,但实际上五点不到,这场人神虫共聚一堂的奇妙宴席,便已经在发动。凌晨五点,齐缘被一阵连续不断的嘈杂脚步与汽车尾排声惊破了睡梦。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隔着玻璃惊讶的看见。此时在保德宫的院墙内,那些摆放在露天的桌椅板凳间,已经坐了许多的人。这些披着星星赶到保德宫的人,穿着很有意思,他们统一戴着麦结编织的大草帽,八九个衣兜的棕绿色迷彩背心,整的和特种兵一样。

除了兜多的衣服,每个人手里还都提留着许多小卖部,苏爷编织的那种麦秸笼子,以及类似葫芦的玩意儿。许多人手中还拿着兔子姑娘画出的精致虫母画像,仿佛捧着珍宝或者护身符。

来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今日大宴的主角。吃蝈蝈饭的北京虫把式,他们坐在椅子里,或交头接耳,或玩手机、手串声音不大,但挺恼人,弄得齐缘一睁眼便再睡不着觉了。

于是齐缘索性出了门,走进这露天的席位间,东瞅西看。或许因为齐缘的穿着,与这些虫把式格格不入的原因。

虽然他入了院里,但却没人和他搭腔,而且这些人就算开腔,说出的话也多是些讨论今年雨水、气候以及驹子、早叫、下叫、驭砚、草白、鞍子、赤肠、五大刀这类鸣虫蝈蝈里卖相品种的高深行话。齐缘全听的是一愣一愣,宛如天书。

齐缘是山里人,故此也把玩过不少蝈蝈。可在他眼里,这所有蝈蝈都一个样子的,哪里来那么多种类品相,更从没想过小虫还能抓了卖钱。所以当他听虫把式们信誓旦旦讲,一只御眼山青,在城里能叫价五千块,一只金须铁皮蛐可换五张大蓝票之后,他惊得险些脱了下巴。

也因那些话齐缘由衷感慨,这大城里的人太会玩,也太能玩了,乡下里鸡吃都嫌可应下趟地就能抓十几只的蝈蝈到了城里能卖几百上千。还有价无市的奇观,真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就在齐缘惊诧于这虫把式的暴利时,恰有两个临近一桌的虫把式说出了更劲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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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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