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虫把式
“哎,我说,你猜猜这狗王店的白玉驹,今年是归沙家还是归梁家?”
“当然是咱沙爷起开。”
“可梁红花那女的本事也不小呀。而且你看看啊,她今年又收了不少年轻力壮的少把式,人力更壮大了吧。”
“你懂个屁,咱沙爷是宫里沙公公的正经后人有神州密钥。”
借着那两个虫把式的争辩,齐缘听出了虫把式里更深的门道。原来这虫把事业和庖刀鬼一样,分着支脉家族。今日里来保德宫做虫母宴的虫把式便分别属于沙家和梁家两支。
这沙家的当家人叫沙卫兵,竟是个清宫中太监的后人,手里有传承百年的特殊药物捉虫,对手梁红花则是近代的后起之秀。这女子捉虫没什么独特的技术,但靠着人多势众,拿网捉,也能和那位世家子弟叫板。最重要的是,这二位似乎不很对付,双方磨刀霍霍,都想将什么白玉驹收入自己的掌中。白玉驹是啥,齐缘不得解,但能让虫把式上心讨论的。想必是狗王店所出产的最名贵的一种叫蝈蝈吧。
就在那两位虫把式吵到口干耳赤时,整个宴场上的气氛陡然间安静了下来,紧跟着所有人都望向宴场的正北。
在那正北的方向上,齐缘的大爷爷保德宫里的泰斗,齐忠早已在大徒弟周瑜二徒弟刘疤头的搀扶下立稳了身形。保德宫的当家也很受虫把式尊重,一出场便镇住了场面。
八十三岁的齐忠,穿着整齐的迪伦西服也是精神抖擞。
“诸位保德宫已经把请神的宴菜备好,可以请祖师爷了。这三日里虫神交泰,把式发财,大伙吃肉,驹子欢鸣,蝉虫闭眼。
“请,虫爷虫母了。”随着虫把式的吆喝,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分别拿着一个卷轴,从东西两侧走到了齐忠的身边。
这两个人,男的光头短须,生得面如黑铁,肌如李逵附体,女的头戴红巾,虽是中年妇女,却也风韵犹存,眉眼间透着精明灵气。两人一亮相,齐缘便知道他们定是沙家和梁家的头头,虫把式里的魁首人物沙伟兵与梁红花。这二位冤家,一个虎形,一个鹤字,举手投足透着跃跃欲试和对彼此的愤怒。就连对视的眼神中都带着火药味儿,仿佛在瞪阶级敌人。但毕竟这是请虫神的正宴,再大的愤怒与不满,也得憋着。
二位魁首站定后,齐缘大爷爷先望向沙卫兵,随后开口道,“老规矩,先请虫母上宴。”
随着齐忠的话,沙卫兵将手中的那只卷轴递给保德宫的大师兄,后者在双手接过后,转身挂在了正北的窗户框上。
随着卷轴的缓缓展开,一幅古旧巨大但细节无比清晰的虫母真相,出现在了齐缘和众位虫把式的面前。那虫母真相与齐缘以前见过的小幅图画类似,但又有所不同。最大的区别是,它四只手臂中捧着的并不是葫芦珠串之类的法器玩意儿,而是四种昆虫。
虫母像手中昆虫,有三种,齐缘认识,分别俗称叫蝈蝈、油葫芦和山仙子。
第四种被虫母高举过头顶的虫齐缘不认识,而且他一度感觉那不是昆虫,而是怪物。之所以齐缘将其判为怪物,是因为在虫母高举过头的右手中,画着一只六个角的白虫,那虫子身体和正常的蛐蛐蚱蜢之类一样,头颅却是一个类似人类的脑袋,抬着巨大的口,露出满嘴的獠牙,做出朝天吞日的异形。怪异的白虫子,画的太害人,既引起了齐缘的不适,又引起了他的好奇。不过就在他想四处打探一下那种怪虫子到底是什么时,立神像边的大爷爷,其中又对那梁红花说道,“请祖师虫爷。”
随着大爷爷的话,那梁家的带头女子也将手中的卷轴交给了保德公的周瑜,让他并排着将画像悬挂在虫母的旁边。
齐缘自来到狗王店后,所见识的画像都是虫母的。所以当他突兀的听见还有与虫母相对的虫爷画时,便也期待看看虫爷的真容。
相对于六个手的虫母,虫把式的祖师虫爷长得正常多了。在画卷展开后,齐缘看见此人竟是一个穿着清朝官饰,头有孔雀顶带的俊俏男人,让人一看,便知他是个古时的大官。虫把式的祖师真相齐缘按理不会认识。不过,随着画卷的彻底展开,因着画卷一侧标注有一行笔墨文字,齐缘立刻明白了这男人的身份,并为之大吃一惊。
因为那上边竟赫然写着乾隆朝一等中相公内阁首席大学士满洲正红旗和珅真相。和珅两个字,深深的映入了齐缘的眼帘,引起了齐缘剧烈的费解。和珅可是中国历史上数第一的贪官,是连教科书上都有一笔的人物。此人皇亲国戚恶贯满盈,被抄家赐死,时光家里的银子就有八亿之巨。
比得上大清国十几年税收总和。和珅又坏又着名。这样的人按理和土里刨食的虫把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又为什么被沙梁两家供奉作祖师爷呢?
两幅画像都让齐缘倍感困惑,也因为困惑,他越发关注这有趣的请神宴席。
当两尊主神都到位后,又有七八个虫把时,将方形的大桌子自北向南拼接成一张。随后,齐缘的大伯与二伯一起高喊,“请神,上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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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把式,请重神焰的重头戏开始了。在那提神的吆喝声后,保德宫的老二刘疤头转身入伍,回来时,将一只盛放在木托盘中的烤整羊拿上了大桌,面北而放,上大桌的整羊,头小肚大以去皮毛。浑身火红色的肉汁与灯泡和晨光的照耀下,泛着美妙的油光。
这羊摆盘很美,除了羊肉,四周还以香菜、芸豆、蜜枣、红果、野菜装饰,造型,摆弄的精致独特,仿佛一只巨大的山蝈蝈。
虽然齐缘不知道这羊具体是用什么方法制作出的,但他通过那味道便知道这是一只风羊,是当年让他吃过足够苦头的美味。也是保德公打。昨天甚至一年前就开始为虫把式弄的特供。齐缘对于风羊肉的味道不敢恭维,但是虫把式们却仿佛丢了魂儿般被之吸引。当下里许多虫把式在风羊肉的香气中不住的舔舌头尖儿,其中更有个黄头发的行家小声嘀咕。
“三天大苦,全指着这保德宫的手艺钓命啊。正宗宫廷珍馐,属神仙馋的手艺,地精碎石寄生里载着的名菜,可得好好品品。”
因这一道精美华丽的风羊肉,场面上开始骚动起来。而就在这骚动中,沙家和梁家的两位领头人分别拿出三柱香,借火点燃后,恭恭敬敬的插在了风羊的羊头上。
在之后,虫把式们与风羊肉相美的气息中,手捧出虫母的小画像或者各种珠子。有的鞠躬,有的下跪,口中念念有词,全是些讨吉利图发财的好话。齐缘不是虫把式,自然没什么动作,而没什么动作,便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正在此时,齐缘瞅见刘大河端着一堆果盘之类的菜色,恰好路过,让他有了话由。保德宫中齐缘和这位三伯的关系处得最恰,所以看见他后,便也跑过去,一边搭他手中的水果盘,一边热情的找事。
“三伯,我给帮忙。”
“你在这儿啊,仙家宴有趣吗?”
“有趣,但不太明白,他们要跪拜多久啊。”
“一炷香,羊头上的香烧完了,他们也就开席了。”
这位三伯带着齐缘穿过人群,将果盘一一摆放在豆腐席位间,两个人重新碰头后,刘大和又指着风羊,告诉齐源,“祭祀过神的肉叫福肉。他们的灯眼要沾福呢。”
“哦,三伯,为什么他们拜和珅啊,这大贪官和虫把式有啥渊源。”
“不懂了吧,这里边关系可大,虫把式的祖师爷依门派不同,分好几路,有的拜明朝的宣德皇帝。有的拜起《促织经》的贾似道,来狗王店的沙家和梁家摆的就是和珅。”
说起和珅,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他的贪,却并不知道他发迹前,就是在皇宫粘杆处做事,正乃专门给皇帝粘鸣虫捉蚂螂的虫把式。
和珅虫把式出身,传闻里还是山上的妖精转生,后来又成了富可敌国的大贪。
所以沙家和梁家的虫把式才供奉他,希望把这位爱贪的神给伺候好了。赏几口顺溜饭吃。和珅虽富,不过在虫把式的认知里,他管的是财路与手艺,又是家住北京城的外地神仙。那位不知名的虫母才管虫子的品相和多寡。道场又在狗王店的山里,故而这进山捕虫的时节,虫把式最要巴结的,还是四手虫母。
“原来是这样,他两家人拜的是同一个祖师爷,这么说,他们原本同出一脉。”
“不同出一脉,沙卫兵和梁红花。原本两口子两人五年前离了婚,平分了家业。”
“离婚,为什么?夫妻俩一起捉虫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