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证圣四十年的雪

第249章 证圣四十年的雪

第249章证圣四十年的雪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谁知道呢?”

“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

“是啊,都是长辈的主意。”

神都某家酒楼的包厢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男女们时隔两年再聚一堂,岁月未曾在他们的面容上留下痕迹,眉眼间的意味却已都是萧索。

林浅水与宋景纶都在场间,因为这本就是神都世家的子弟的聚会。

人还是同样的人,区别在于这时的他们已不再以谁为主,去做那些刻意奉承的事情,而是真实地向彼此分享着自己的愁与苦。

“就连你家也站到那边去了。”

宋景纶叹息说道:“我家应该也不会坚持上太长时间。”

林浅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嘲,说道:“旁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我家的大人们对皇后娘娘一直是既敬又怕,如今又着实被外力压得狠了,宫里始终没声音传出来,能比你家守得住立场才奇怪。”

听到这句话,有人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你家……和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当初娘娘被册立为后的最大阻力,便在于她曾经有过一段嫁为人妻且生儿育女的经历。

尽管史书上不乏留名千古的君主做过相似的事情,然而那些女子最后终究都是贤惠的,如今这位皇后却是从最开始就找不到这种征兆。

这才是当初神都各方势力试图阻止称后之事发生的根本原因。

“我也不清楚。”

林浅水眼神复杂,轻声说道:“家里的长辈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根本不愿提及,而且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只听说……叔叔和她的感情真的很好。”

宋景纶说道:“若是感情不好,又怎会有林挽衣的出现。”

有人睁大眼睛,突然说道:“难不成你叔叔的死别有蹊跷……”

话还没说完,在场众人便已都懂得他的意思。

“这和当下的局势没有关系。”

林浅水看着那人,说道:“而且你的想法未免太过像话本里的言情故事,我不认为娘娘是这样的人。”

一生挚爱死于多年以前,仇恨铭记于心不忘,为此蛰伏沉默多年,不择手段走到今天这一步,只为亲手复仇参与当年谋杀的那些人。

是的,这个推断可以解释很多的事情,比如最符合人们美好设想中的妖后乱政,让大秦走到今天这近乎与举世为敌一步。

这也是如今神都很多民众的看法,或者说是对当下动荡局势的不安迁怒。

林浅水不这样想。

在她看来,皇后娘娘绝不是如此无趣的一个人。

那人想了想,觉得她的否定很有道理,然后无话可说。

林浅水沉默片刻后,喃喃说道:“真不知道明年春天的神都会是怎样。”

宋景纶认真说道:“无论最后怎样,你我首先要做的是活着,其余一切都是次要的。”

林浅水偏过头,望向这位自去年望京一行后变得截然不同的朋友,摇头说道:“要是在教坊司里活着,那还不如死了来得干脆。”

宋景纶微怔无言。

话至此处,林浅水为自己斟满杯中酒,起身敬向众人。

本就是故友久别重逢,都知晓或许再也没有下一次的相聚,雅间内的其余人自然不会拒绝,就此纵酒于喉。

酒过不知几巡,醉意上涌,言辞愈发无忌。

“你知道我父亲现在害怕的是什么吗?”

“谁不知道你爹是忠臣,担心的无非就是大厦将倾。”

“错了,这是我偷偷听到的,我爹和他那些同僚根本没想这些,他们害怕的是皇帝陛下赢下这一战后朝政被娘娘把持。”

“什么意思?”

“过去那些年皇帝陛下春秋鼎盛,以至于那几位皇子殿下都不敢有心帝位,直接导致太子之位空悬至今,谁也没想到局势突然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你的意思是,届时皇后娘娘可以借此为理由,直接临朝听政?”

“不错,哪怕是对陛下有无限信心的我爹,都不得不认为这场大乱过后的局势将会异常复杂,绝不是那几位不理政事的皇子能面对的,偏偏皇后在这些年展现出来的手腕,有把乱局收拾好的可能,到那时候他们就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到时候恐怕要有很多人死去。”

雅间众人想到这种未来的存在,想着那位皇后娘娘的行事作风,纵使数巡酒水暖身,心中依旧生出极为强烈的惧意。

有人下意识安慰说道:“这次真不见得能赢。”

“那你就要低头看我的人头了。”

最先开口那人的声音里尽是幽幽。

雅间的气氛越发死寂。

酒水再烈,仍旧无法热闹。

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无比热烈的庆贺欢呼之声。

场间众人酒意骤散,走出雅间认真听闻,旋即神色不一而变。

宫中传出旨意,即将召开大朝议,为近来烦嚣不止的夏祭之争定下最终的结果。

时间就在冬至的那天。

活在此时的人们已然提前知晓,这将会是留在史书上长编大论的重要一天。

……

……

与世人想象当中不同,皇后娘娘的心情无半点凝重,很是轻快。

就像过往数十年来背负的包袱在今天被尽数卸下。

走出御书房,穿过秋风吹过的长廊,行至景海。她与皇帝陛下并肩而坐,声音温柔地说了几句话,话里都是旧日的回忆。

都是数十年前的往事。

如今早已无人胆敢记起。

皇帝陛下静静听着,不时轻声回应,但话始终不多。

话的最后,娘娘敛去唇角笑意,说道:“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理应是到尘埃落定时再说,希望还有这样的机会吧。”

皇帝陛下偏过头看着她,想着很多年以前的初次相遇,想着曾经少女的她有过的那些夙愿,想着她进宫的根本原因,平静说道:“好。”

皇后娘娘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句话落入她的耳中。

“挽衣如今在何处?”

“去年出关以后,在世间各地游历至今,现在正往神都来。”

“劝不住?”

“她本就是极有脾气的姑娘,要不然前些年也不会执意一个人在望京吃苦。”

“等她到了神都,来一趟景海。”

“好。”

……

……

伴随着神都那份的旨意传向人间,今年的秋天似是在这忽然间变得无比漫长,许多人眼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度日如年。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无人得以置身事外般从容。

唯有顾濯是例外。

坐在食肆二楼的窗边,听着似火锅沸腾后吵闹的议政声音,他的面前又是一位故人。

这是位于中原腹地的某座城池,与朝天剑阙相距约莫三百余里,称不上繁华,故而坐在他面前的是陈迟。

朝天剑阙在这场盛事中的立场让很多人意外,是与易水如出一辙的中立,天都峰如今正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

连带着像陈迟这样被派遣在外的弟子处境都变得微妙。

“坦白说……”

陈迟饮了一杯酒,借着醉意,低声说道:“掌门真人应该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顾濯说道:“不奇怪。”

陈迟转过头望向阴霾天空,感慨说道:“然后我就得被派去对付巡天司了。”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迟往后靠在椅背上,自嘲说道:“与往日的同僚相互残杀。”

接连递进的三句话,十分清楚地叙说了他当下的情绪,便是发愁。

“真挺奇怪的,认识你之前我再怎么也算是一位年轻俊杰,结果现在莫名其妙沦落到这种境地里,何止是惨一个字。”

陈迟的声音里满是唏嘘。

顾濯叹了口气,说道:“我每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总是在向我诉苦,若是旧苦我还可以嫌弃你,偏偏都是新愁。”

听着这话,陈迟有些恼火,翻了个白眼。

“这又不是我想的。”

他不愿深谈,转而问道:“所以你特意过来寻我是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我可不相信你是真的无事路过来看望我。”

顾濯平静说道:“如果你接下来避无可避要去神都,替我做一件事。”

陈迟怔了怔,眉头旋即皱起,说道:“这事我没法立刻答应你。”

顾濯没有说话。

一封信被他从衣袖里取出,递了出去。

陈迟面无表情,朝着顾濯翻了个白眼,讥讽说道:“你真是把我当邮差用了啊?”

话是这么说,他却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封信。

“是给林挽衣的吧?”

“那就行。”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不是,你为什么找我送信,别人不行吗?”

“很遗憾,我现在没有人能用了。”

“啧啧,结果是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工具吗?”

“这话我可没说过。”

很随意的几句话,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愉快起来,不再那般压抑难受。

陈迟举杯再三饮酒,直至醉意涌上两脸,眼里的人与物渐渐模糊。

隐约之间,他似是在这人间听到呜咽如哭的悲鸣,下意识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原来那是窗外的世界。

天穹染上暮色,云层沉凝如山。

风雪已至。

证圣四十年的第一场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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