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谜宝藏系列之二 通天之塔(下)》(26)
黑石沟
杨sir笑了笑:“因为罗素觉得包子和吕方阳呆在你身边是个障碍,要我找机会杀了他俩。”
我顿时无语。
包子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他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爬上了最近的一座山头,另一边,杨sir和赫尔穆重新回到车上,依旧由赫尔穆开车,两个人沿着原定方向,朝黑石沟驶去。
我依旧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像我认为包子不整容也能去萨彦岭一样。不过,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我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天色越来越暗,山坡上的树木随风狂摆,不时有泥沙从山顶滚落下来,雨水飘打在脸上,像冰一样寒冷。我和包子沿着越来越泥泞的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走去。
一路上,我们俩都很沉默。包子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担心杨sir。
翻过两座山头后,我突然发现眼前的山谷和之前那些不太一样。山谷里到处都是碎石和泥土,其间夹杂着少量的杂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丘错落分布在山谷里,晃眼看去就像是一片坟地,其中一些土丘上还有动物钻的洞。
我们从土丘中间穿过,没走几步,包子突然停下来,从地上捡起来一样东西,居然是颗散碎的珊瑚珠。包子眼神一亮,视线立即转移到旁边的土丘上。我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正想提醒他,突然看见包子从土丘夹缝里抽出一样东西,看上去就像一团淤泥。
看表情,包子自己也很困惑,他把那东西拿到就近的水坑里洗了洗,突然皱起眉头对我说:“波斯,这地方好像真的是坟堆。”
我定神一看,包子手上拿着的居然是一块人的肩骨,骨头有明显的刮削痕迹,左端还有一个圆形的钻孔。很明显,这是一块卜骨。
一时间,我又想起了喀什酒吧里那个女萨满,肩膀一阵发凉。
“这不是坟堆,应该是古人供奉祭品的祭台。”我指着骨头上的钻孔说:“这叫卜骨,萨满喜欢用这玩意儿占卜吉凶。如果卜相是吉,他们就会把这块骨头供奉起来。这里距离黑石沟只有一座山的距离,看样子,这个场所是专门祭祀那些陨石的。”
包子厌恶地扔掉骨头,对我说:“你看这密密麻麻的土包,少说也有好几百座,是不是每一座里都供着一块人骨头?”
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包子的问题我没有答案,也不想验证。只是当我爬上第三座山头时,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因为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吼声,声音忽高忽低,时而高亢如鸟啼,时而低沉如洪钟,吼声和风雨声混在一起,响彻在天地之间,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怪兽,从胸中迸发出凄厉的闷吼。
还没爬到山顶,又一阵响亮的爆炸声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是杂乱的枪声和喊叫声。即便是在风雨交加的现在,声音听上去依旧十分震撼。一定是杨sir!我心中一紧,正想冲上去,被包子一把按倒在地。
“小心,现在千万不能出去。”
“可是杨sir…”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杨慕之。”包子一边说,一边从后腰抽出一把轻型冲锋枪递给我:“波斯,你一定要到黑石沟去,找出独眼的秘密。”
说完,他率先冲到山顶,找了块岩石做掩护,小心探出头去观察动静。我快步跟上,学着他的样,从岩石缝隙处往外张望,顿时,我睁大了眼睛。下面的山谷里火光冲天,火焰顺着风势向一边倾斜,在风雨中挣扎着蔓延开去,火堆旁散布着汽车残骸和不明的焦黑物体,一群身穿六色迷彩套装的人正在发疯般追赶一辆逃跑的越野车,车开得歪歪扭扭,玻璃和后备箱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
我大叫一声不好,举着冲锋枪就想冲上去,包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我的腿,把我撂倒在地:“不要急,杨慕之不会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我睁大了眼睛。
“你看,车子被打成这样还能开,说明没有被打中要害。杨慕之预料得不错,那帮人以为你在车上,投鼠忌器,肯定不敢炸掉车子。”包子非常肯定地说:“而且我怀疑,他本人根本就不在车上。”
说话间,越野车突然猛打方向盘,旋转九十度后停了下来,赫尔穆从车的另一面跳下,快速跑开,特工们看不到他,见车停下来,立即一哄而上,每个人都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就在他们快要接近时,越野车突然炸开,又一团火球从山谷里凭空腾起,不少特工来不及躲闪,被炸飞十几米远。与此同时,我看到赫尔穆拼命朝反方向逃去,一转眼就消失在山间拐角处。几个特工立即追过去,领头一个突然哎哟一声扑到在地,一条腿上鲜血直流。他身后那人立即扭转方向,指着左侧山头大吼着什么,显然是发现了真正的目标。
特工们兵分两路,一队继续追赶赫尔穆,另一队朝左侧山头奔去。大风夹杂着被裹成火球的汽车残骸,在冰雨中四处飞散,原始泥土的腥味中混入了浓重的硝烟味,现场一片狼藉,显得十分混乱。
见到眼前的场景,包子不无得意地说:“不愧是杨慕之!他在希德尔混了这么多年,对这帮特工了若指掌,知道奥普习惯把所有车辆和装备集中在一起。所以刚才让赫尔穆假装靠近,自己爬到旁边的山头,用狙击枪击中了其中一辆车的油箱,只用一颗子弹就炸毁了奥普所有的车辆。”
他说得言之戳戳,就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不无担忧地说:“可他现在也有危险。”
“不会,这里的山势看似平缓,其实非常复杂,杨慕之一个人,逃跑起来应该容易。而且阿伊姆娜得到可靠消息,希德尔的老特工已经折损过半,这次来的都是新手,逞勇斗狠还行,论战术心理,比杨慕之差了不是一个级别。”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七上八下,倒不是信不过杨sir的身手,而是特工混乱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鬼人奥普。
这个人总喜欢藏在暗处,不仅身手不凡,行事怪异,而且特别擅长偷袭,如果杨sit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场面混乱,特工的队形被全部打乱,杨sir不光引开了大部分武装力量,还使对方剩下的战斗力完全分散开来。论群体战,我和包子肯定吃亏,但单打独斗是包子的强项,加上敌明我暗,凭借凸出的山岩做掩体,包子且战且避,专门从背后发起偷袭,用肘和膝袭击对方的要害部位,动作精短有力,往往在两三招内就能使对方失去战斗力,将偷袭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我真怀疑杨sir在这两个多月里是不是对包子做过特训,因为现在的包子虽然狠劲儿依旧,却少了暴躁,多了沉稳。当然,这帮人都是亡命徒,不会因此服输,我不得不把他们敲晕,然后搜走他们身上的武器。
希德尔特工的枪械以轻型冲锋枪和突击步枪为主,但也有人偏好重型武器。经过这段时间的实战,我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霰弹枪,因为我的准心总是很差,用包子的话来说,这是心态不够沉稳的表现。
我们慢慢下到谷底,和四周长满植被的山脉不同,这里显得十分荒凉,山谷里散布着黑色石块,石块的外观很不规则,绝大部分是圆形,部分有棱角。石块表面呈铁锈色,布满了凹陷的坑洞和瘢痕,断裂面看上去明显是灰色含铁金属。大风从石块群中刮过,发出类似闷吼的声音,声音时高时低,响亮刺耳,似乎可以穿破皮肤,渗入五脏六腑里,无情震撼着我的神经。
包子的表情十分难受,显然也不喜欢这种怪异的声音,他一边小心提防着四周的敌人,一边招呼我赶快找线索。我从石块中穿过,果然在许多石块上发现了岩画。数量最多的是动物,牛、羊、马、驼、鹿。岩画线条古朴简单,动作大多单一,但仍能从细节部分看出绘制者的认真和细致。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了一种背部呈锯齿状的神秘动物,有些像剑齿龙,但头部和四肢又不像,我突然想起上古奇书《山海经》,也许书中的许多怪兽可以在这里找到佐证。
就在这时,包子叫我过去,然后指着一个石块问我:“这个是不是就是独目人?”
我定神一看,那块石头上刻着一个奇怪的人形,人形头部呈圆形,中间刻着一个圆点,两手环抱于胸前,胸以下左右被两道圆弧包裹,双脚暴露在外,从形状上看,人形像在腾空飞翔,又像在欢快的舞蹈。整个画面十分怪诞,比例远远大于周围的动物图案。
吕方阳曾说过:历史上的青河地区居住着信奉萨满的部落,主要是乌揭、斯基泰人、匈奴、突厥和蒙古人。他们刻绘岩画大多依照生活中的真实见闻,忠实于原物的写实性。果真如此,那我眼前的独目人岩画,究竟是鬼方部落头戴独目面具时的启神仪式,还是和撒哈拉沙漠、埃及德耶德支柱上的独目人图形一样,属于神秘的地外文明?我看得入了神,包子又指着另一块岩石上说:“这里也有。”
我赶忙走过去,发现这块岩石上的独目人图案更加巨大,人形也清晰许多,但姿势和刚才那个几乎一样,身上同样被两道奇怪的圆弧包裹着,似乎是被故意模糊处理过的,只是头部出奇地巨大,正中的圆点清晰可见。
“看出什么没?”包子问我。
我摇摇头。
“杨慕之不是说,独目人就是指的这些石头吗?”包子不耐烦了,远处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希德尔的特工又回来了。
“别催,让我再看看。”我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黑石,周围还有许多用碎石和泥土堆积的土堆,这些土堆历经沧桑,看不出是人工堆砌的还是自然风化的结果。
除了这里,不远处的一座山上也分布着大量黑石,这些石头全部分部在山的南侧,其他三面全都没有,山的南侧坍塌的一大片,似乎是那些黑色石块将南侧砸毁,然后顺势滚落到了山坡下。我想,那里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不周山吧,虽然历经千万年的沧桑巨变,望着眼前数量众多的黑色石块和被砸毁的大山,我依旧能感受到上古时期那惊天动地的一幕。
我又想起了石板上的话:独目巨人在阿尔泰山深处,通天之塔就在它的眼中,那里是百川汇集之处…
我的眼前有神秘的黑石,独目巨人,被砸毁的大山,可百川汇聚又在什么地方?黑石沟的范围实在太大,我们的时间又不充裕,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通天之塔的线索谈何容易。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人数不少。包子说:“不行了,我们必须离开,等有机会再回来找线索吧!”
我站着不动,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甘。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还被人追得四处逃跑。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通天之塔?
包子拉了我一下,我后退了几步,眼睛还死死盯着石块上的独目人岩画。
“别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包子已经开火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特工发现了他,包子眼疾手快,一枪打中了那人的手腕。
又一颗子弹飞来,擦着我的太阳穴‘嗖’一声窜过。我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险恶的处境,赶忙端起枪,加入了战斗。我和包子各躲在一块石头后做掩体,我不习惯用冲锋枪,对着前方就是一通连发。
“节约子弹!”包子冲我吼道:“波斯,你先撤,朝山谷里跑,不要回头。”
我急了:“不行,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放心,我的身手不比杨慕之差。”
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通天之塔的入口还没找到,如果我在这里被抓住,那杨sir和包子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端起枪站起来。猫腰钻到包子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心。”
包子冲我笑笑,露出两颗大龅牙。
我不再说话,转身就跑,快速冲过一道山间拐角,顺着山沿朝前奔去。眼前依旧是贫瘠的荒地,只是黑色岩石少了许多,我学着过去杨sir的做法,沿途将三块石头重叠起来作为记号,这样包子和杨sir就能找到我。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我不知道跑了多远,但凭感觉,自己应该暂时安全了。
我放慢脚步,扶着岩石大口喘气,整个人也渐渐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一串名词从脑子里闪过:独目人,不周山,黑石沟,奥普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黑石沟?我将出发前后的经历仔细想了一遍,记忆定格在吕方阳给我发来的那则短信上。我只把目的地告诉过他一个人,难道是他告诉了奥普?我使劲摇摇头,吕方阳的为人我清楚,他绝不会那样做。
继续朝前走,我突然发现岩壁上刻着一些文字,文字古朴苍劲,仔细看去,居然是藏文,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也许是年代太过久远,文字显得斑驳不清,很多地方已经随着岩壁成片脱落。越往前走,岩壁上的文字越多,山路也愈发崎岖狭窄,不知不觉间,两旁原本平缓的山坡陡峭了不少,个别地方还出现了塌陷的迹象。塌陷后的山崖和戈壁颇为相似,都贫瘠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突然发现崖壁左侧出现一个岩洞,岩洞足有三米宽,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人对黑暗的地方总是有本能的抗拒,但我知道这是个不错的隐蔽场所,即可以遮风避雨,又便于隐藏行踪。犹豫片刻后,我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我打开手电筒,慢慢走进岩洞,两旁的藏文清晰可见,奇怪的是,这些文字全都分隔开来,没有连成一行,应该是一个个单独的文字。越往里走,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突然,手电光芒照到了一张黑色的人脸,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四周毫无动静,我移动光束,再次向人脸方向照去。这次我看清楚了,原来那张人脸是一尊菩萨像。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上,双腿盘膝,神态安详,和现代的佛像造型非常相似,不同的是,这尊菩萨像是用一整块黑铁铸造而成的,至于黑铁的原料,我不用想也知道是外面的铁陨石。古人对陨石有天然的敬畏和崇拜,所以用陨铁制作佛像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菩萨像?
菩萨像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山洞中间,面前还有一个石盘,里面全是灰土,应该是用来供奉香火用的。佛像四周的岩壁上刻绘了许多文字,我发现这些文字有许多重复,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字,只不过顺序发生了变化。
山洞已经到了头,我好生奇怪,正想再仔细看看那尊铁菩萨,眼角余光突然扫到菩萨像背后的石壁上,石壁非常平整,显然经过精心的打磨,上面贴着一张毛皮,这是一整张毛皮,上面覆盖着红棕色的毛发,保存非常完好,各个部位都和人类非常相似。我可以清晰分辨出头颅,身体和四肢。脸上还能看到眉毛,头发长而凌乱,手指和脚趾保存完好。指甲和人类几乎一样。我甚至怀疑,如果把覆在表面的毛剃掉,这张皮和人皮没什么区别。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发寒,现在想想,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还是赶快离开为妙。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关掉手电,端起冲锋枪,紧贴石壁蹲下,做好防御准备。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不规律的急促呼吸,从脚步声判断,对方似乎只有一个人。我觉得不对劲,正想抬头看看,一道刺眼的光束正好照到我的脸上,与此同时,一道劲风从我耳边闪过,只听见‘嗖’的一声,我身后的石壁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这王八蛋居然甩飞刀!
我惊出一身冷汗。端起枪就是一个点射。对方‘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紧接着,我听到了一个怯怯的声音:“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这居然是赫尔穆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赶忙打开手电。来者果然是赫尔穆,他的样子非常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衣服被撕烂了好几处,一只手上还豁开了一道血口子。
“怎么是你?”我有些惊讶。
“怎么不是我?”赫尔穆显然也认出了我,他苦笑一声说:“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一个导游,不过想多赚点儿钱,有什么错?要是早知道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打死我也不跑这一趟。”
“别假惺惺的,你刚才还差点儿杀了我。”我冷冷地说。
赫尔穆喘息着摇摇头说:“我已经被那帮亡命徒给追傻了,见到人就害怕,刚才根本就没看清是你。再说了,你不是也开枪了吗?我们俩算扯平。”
“扯平?”我很不高兴,他是主动攻击,我是正当防卫,这怎么能算扯平?但转念一想,如果换成是我被希德尔的特工狂追,说不定也得吓傻了。于是闷闷地问:“杨sir呢?你们没在一起?”
“早走散了。”赫尔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这群人根本不是人,简直就是野兽,如果不是我熟悉地形,死上十回八回都不算多。”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个山洞了?”我心头一动。
赫尔穆微微点头,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如果不是急着逃命,我根本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地方怎么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赫尔穆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岩壁后的那张毛皮:“看到那张皮了吗?”
“看到了。”
“那是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