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谜宝藏系列之二 通天之塔(下)》(25)
天柱不周山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四人乘班机前往乌鲁木齐,然后沿国道216一路北上,穿越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打算到福海县转车去青河。和塔克拉玛干不同,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是全国最大的固定半固定沙漠,全境由固定的沙丘和荒漠构成。而且沙丘的植被覆盖率高达50%,所以并不觉得十分荒芜,但少了漫天飞舞的黄沙,沙漠也少了几分神秘感,就像一个孩子,本性是爱闹腾的,却不得不安静下来,反而让人不太习惯。
连绵不绝的沙垅上生长着红柳和胡杨,它们一个是耐旱冠军,一个是沙漠活化石,丁不离卯,卯不离丁,就像一对相伴了上千年的夫妻。
沙漠之旅总是漫长而无聊。我又看到了倔强的野驴,飞奔的羚羊和成群结队的牦牛。我突然发觉,原来牦牛不落单的时候,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野驴只要不追赶汽车,在沙丘上玩耍起来也蛮可爱。同样的事物,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景,给人的感觉就会完全不同。
接近傍晚时,我们赶到了福海县,阿伊姆娜在那里和我们分了手,她要去希德尔隐藏在北部山区里的秘密基地,那里有一架直升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们在福海县停留了几天,购置必须的装备。这期间,杨sir让他一个朋友把我的行李用货运发了过来,再次看到自己的老行李,我百感交集,当初在家乡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真没想到自己会走这么远。
为了躲避希德尔公司的追踪,杨sir再三告诫我们不能使用随身的通讯设备,和外面联系只能用公共电话。但我担心父亲给我短信留言,所以忍不住打开了手机,开机冲上电,不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两下。
这是短信铃声,我以为是父亲给我留了言,按开一看,发短信的人居然是吕方阳,而且日期就是今天上午。
这是中国的电话号码。
我一阵惊喜,赶忙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我想了想,发了个短信过去,让他尽快和我联系。
不一会儿,吕方阳回了短信,说他也已经回国了,想和我们汇合。我非常激动,又拨了过去,电话还是没人接。我有些奇怪,心想会不会是线路出问题了,于是发短信告诉他:我们要去青河的‘黑石沟’,明天出发,恐怕不能等他了。
这一次,短信一直没有回复。我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一想到吕方阳已经顺利回国,心中就说不出的高兴。即便心里有点儿小怀疑,也忽略不计了。
杨sir依旧忙个不停,包子闲着没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是没见多长出一两肉来。一切都似乎回到了从前,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我很清楚,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找到哥哥的遗体后,杨sir释然了许多,想要寻找通天之塔的决心却愈发坚决;包子吃了许多苦,他那张陌生人的脸每天都在提醒我,我们的周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在一天天走近谜底,也在一天天逼近危险。
我的梦境越来越乱,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头疼。在梦里,爷爷的话时常像洪钟般在我耳边震响,姑娘美丽的身影愈发模糊,她依旧在不停地跳舞,跳出她和斯基泰王那段悲伤的过往。每次看到她的舞姿,我就会深陷其中,总认为自己就是那位早逝的王者,即便戴着牛皮头套,身上绘满了带入冥界的纹身,依旧想要回到姑娘的身边,哪怕再看她最后一眼。
凌乱的梦境并没有牵出新的内容,除了一点,在梦中,我的手里多出了一块血玉。
出发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为了尽量不暴露行踪,我们没有使用越野车,而是选择了公共交通工具,乘坐班车前往青河。
青河县位于阿尔泰山中段南延,地处中蒙交界地带。这里的地形以丘陵和草坡为主,山丘地势平缓,连绵不绝,海拔只有一千多米。尽管如此,如果沿着矮坡往高处走,依旧能感受到断块山多变的气候。有时山下晴空万里,到了山腰就会乌云密布。
终于赶到了青河县城,小城以平房为主,坐落在山丘间的宽阔平坝中,站在马路上,我抬头就能看见前方不远处平缓起伏的山丘。杨sir告诉我,中国古文献中经常提到的圣山昆仑并不是位于今天西藏新疆交界处的巍峨大山,而是我们眼前这片像丘陵一样的低矮山脉——阿尔泰山,传说中的西王母就生活在这里。现在想想,多少有些讽刺意味。在经历了墓士塔格山和天山山脉之后,这样的山脉看上去低矮平缓,简直毫无看头。但很少有人知道,就是这座山脉,成就了横贯中亚南北的草原丝绸之路,无数古印欧游牧民族远道而来,穿越阿尔泰山,深入新疆腹地,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定居下来,生活繁衍,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国家,最终形成了享誉中外的环塔克拉玛干文化。阿尔泰语系是现今世界上最古老,种类最多的语系之一,有关独目巨人的母题传说就来源于阿尔泰山。很多年以前,阿尔泰山及其周边地区就被一些国外学者认为是“人类真正原始的,最为古老的文化发源地。”这里隐藏着比任何想象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未解之谜,也是我心中所有谜团的终结之地。
‘青河’一词由‘青格里’缩写而来,因为青河县城位于大小青河之间而得名,‘青格里’是蒙语,译为美丽清澈的河。这里水草丰盛,自古以来就是我国西北游牧民族的活动区域,成吉思汗的孙子——蒙古帝国第三代大汗贵由汗就死在青河县境内的‘横相乙儿’。
我们在县城稍事休息,决定当天就起程入山。杨sir雇佣了一个名叫赫尔穆的哈萨克族向导,赫尔穆有一辆吉普车,保养得还算不错,我们搭乘他的车,向西北方向开去。
天公不作美,小县城已经下了几天的雨夹雪,气候寒冷。我们不得不穿上厚重的羽绒服。绿草受了冻,发黄枯萎,牧人们纷纷把牲畜赶回圈中,没有了牧群,美丽的草原牧场顿时丧失了生气。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天寒地冻的萧条景象。
赫尔穆非常友善。一路上,他用还算流利的汉语告诉我们许多黑石沟的传说。他说:黑石沟是一个有灵性的地方,阿尔泰山的山神就居住在那里,每到风季,山神会被吵醒,发出地动山摇的吼叫。
“真的假的?”我半信半疑。
“有没有山神不知道。不过,黑石沟应该是一座被陨铁砸毁的山。”杨sir说:“《淮南子·天文训》里记载:共工撞倒天柱不周山后,造成‘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反映了不周山遭到一次大的陨石袭击后,天空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日月星辰移焉’说明全天星星的位置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这是因为古人察觉到了地轴倾角发生了明显变动,可见这场陨石雨的规模之大,造成的损失之严重,绝对达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不过,人们始终没有找到不周山被撞倒的地方,直到阿尔泰山黑石沟被发现。
黑石沟里密布数量庞大的铁陨石,和周围的山系不同,这里错落分部着七零八落的土坡和碎石坡,就像是一座被砸烂的山。铁陨石绵延数平方公里,数量有好几百块之多。众所周知,大部分陨石在穿越大气层时已经燃烧气化,只有极少数没有燃尽的碎片落到地面上,形成陨石。虽然每年大约有500多块陨石坠落在地球上,但只有二十块左右被发现。1976年,我国吉林发生的一场陨石雨堪称世界之最,也只收集到一百多块陨石。在古代,陨石被当做圣物,《圣经》的学者曾严肃的指出:约柜中的石头诫板就是两块陨石。
按照成分,陨石分成三种,以石质成分为主的叫石陨石,来源于小行星的外壳。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占地球陨石总量的93%;以铁镍金属为主的叫铁陨石,来源于小行星的内核,主要成分铁占90%,镍占8%,自然界中没有高纯度的铁,人们看到的都是陨铁。第三种介于石陨石和铁陨石之间,叫石铁陨石,来源于小行星的外壳和核心,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和铁镍,占地球陨石总量的1.5%。因为陨铁的数量极小,所以天降陨铁非常罕见,陨铁因此被称作黑金,是比钻石和黄金更为稀少的东西。”
“这么说,我们要去的黑石沟,就是传说中被摧毁的天柱不周山?”包子问。
杨sir说:“这倒不一定,不过,历史上所有的神话传说都不是凭空编造的,古人信奉自然崇拜,能流传下来的传说也有事实依据。比如《山海经》中那些稀奇古怪的野兽,其中一些怪兽的化石还真被发现了。”
“是啊,就连诺亚方舟都可能真实存在,更何况是天柱不周山。”我忍不住感叹。
我们一路前行,开出县城不远,山路就变得崎岖难行,加上天雨路滑,很不好走,好在我对这样的路段已经有了抵抗力,所以不是特别难受,但脑袋还是被颠簸得昏沉沉的,阵阵犯困。
车里的气氛沉闷了不少,赫尔穆问:“每年来这里的游客很多,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吧?”
包子懒懒地“恩”了一声。
赫尔穆笑着说:“阿尔泰山的稀奇玩意儿可多了,除了黑石沟,还有神秘的石球阵,阿尔玛斯,罕见的卡拉先格尔地震断裂带…”
我越来越困,赫尔穆的声音渐渐遥远,到了后来,我几乎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撞到前面的椅背上,鼻子一阵火辣辣的疼。我揉着鼻子坐直身体,定神一看,原来是急刹车。
“怎么了?”我不满地问。
包子告诉我:“杨sir说这前面好像有几块陨石,想下去看看。”
我哦了一声。赶忙跟着下车,赫尔穆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四件雨衣,让我们穿上,我晃眼一看,箱子里还剩下一件,而且是粉红色的女式雨衣,于是笑着问:“怎么你还准备了女人的衣服?”
赫尔穆笑笑说:“现在天气不好,做导游的,当然要多准备几件。”
我不以为然地套上雨衣,杨sir和包子已经走到了前面,我和赫尔穆小跑着跟上,却见杨sir头也不回地朝左侧拐角走去。
我顿觉奇怪,杨sir对青河的地形不是很熟悉,不然他不会请向导,而且这里距离黑石沟还有一段距离,他怎么知道前面有陨石群?
我正想发问,杨sir突然目光一凛,抓住赫尔穆的衣领横扯过去,把他死死抵在岩石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赫尔穆睁大了眼睛。
杨sir冷冷地说:“你不是向导,是希德尔的人吧?”
“什么希德尔?怎么可能?”赫尔穆怯怯地回答。
杨sir从腰上摸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说:“我猜你不是特工,但一定和希德尔脱不了干系,应该知道希德尔特工的厉害吧?”
“你,你说什么?”赫尔穆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见赫尔穆脸都白了,赶忙上前阻止杨sir:“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和他才第一次见面。”
“不会错,”杨sir说:“赫尔穆刚才问我们是不是来旅游的,包子说是,凡是向导都知道,这么恶劣的季节,阿尔泰山是不会有游客的。可赫尔穆非但不质疑,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明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还有,”杨sir停顿一下,继续说:“他的后备箱里有五件雨衣,其中还有一件是女式的,你觉得,那件女式雨衣会是给谁准备的?”
“难道是?”我惊呆了,我们和阿伊姆娜是在福海分手的,如果她也和我们来了青河,一共就是五个人,而雨衣正好也是五件。可见赫尔穆准备五件雨衣并不是巧合,而是事先就知道我们的人数,只不过他不知道阿伊姆娜和我们分开了。
包子立即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小声说:“波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杨sir的匕首距离赫尔穆的皮肤又深了一寸,眼看就要割破脖颈,赫尔穆的身体神经质地抖了一下,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你们不要杀我,跟我没关系,我真的只是个向导!”
杨sir轻叹一声,低声问:“他们都到了?”
“早到了,都在黑石沟等着你们呢!”赫尔穆颤颤地说:“他们让我把你们带到黑石沟,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
我顿时一愣:“为首那人的脸上是不是有一道伤疤?”
赫尔穆点头就像鸡啄米。
我不禁苦笑,看样子,奥普终于跟来了。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杨慕之,接下来怎么办?”包子问。
“既然来了,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去。”杨sir的语气非常坚决:“我去引开他们。黑石沟方圆好几公里,又地处山区,奥普那帮人不可能每个角落都监视到。”
我急了:“不行,太危险!”
“让他去吧!”包子冲我笑笑:“杨慕之不会和那帮特工硬拼的。”
“可是…”我有些犹豫。
“走吧,没什么可是的。”杨sir指着前面的山头说:“你们不要沿着山谷走,从山头翻过去,那是近路,翻过三个山头就能到黑石沟。”说完,他放开抓住赫尔穆的手,顺势推了他一把,对我说:“我只要有这个向导就够了。”
“他?”我不明所以。
“他现在已经背叛了希德尔,奥普对待叛徒从不手软,赫尔穆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我合作。”
赫尔穆的表情非常难看,他看了我一眼,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杨sir和赫尔穆一前一后往越野车方向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我知道杨sir不可能改变主意,心中很不是滋味。
“杨慕之!”看他走远,我突然叫住他。
杨sir回过头来。
“你为什么要背叛希德尔?要找你哥哥和通天之塔,留在公司不是最好的选择吗?”风很大,我必须大声吼,他才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