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后悔创造出他的人
“我想去温切斯特。”奥古斯都和德思礼夫妇的交流已经不如几年前那么多了。他们对待他的方式和对待达力的恰好相反——在他们眼里，达力永远是一个孩子，而对奥古斯都则要以一个成年人的要求来看待，奥古斯都很难说这到底是对他的欣赏还是严苛。
一时间另外四个人都停止了声音，把空间留给他。佩妮姨妈是第一个开口的：“温切斯特？倒是不远，去哪里干嘛？”
“我准备去和那里的一个笔友见面。”奥古斯都只是这么说，“我明天会搭乘早上的车出发，所以中午和晚上不会在家里吃饭，大概会在晚上八九点回家。”
“那你怎么去车站？地铁？”
“地铁。”奥古斯都说。
哈利现在对奥古斯都的生活知之甚少，比如他就不知道奥古斯都有个住温切斯特的笔友，也不知道是谁和奥古斯都的关系居然能好到让他愿意主动去和对方见面。
“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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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未成年人的身份让他在买火车票的时候要麻烦一些，因为他还没开始工作，没有国家保险号或者驾照或者护照。他必须得提供他的家庭住址和对应的纳税信息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得益于他已经满了十六岁，他完全可以自行购票。
奥古斯都经过了接近两个小时的从火车到地铁的换乘，找到了书上所写的地址，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士为他开的门。奥古斯都向她致意，并送上了自己来的时候买的一束花，说出了准备好了的开场白：“很抱歉没有提前给您写信就冒昧地前来拜访。我是来找SpeechlessCat的，请问您能否帮忙通传一下？”
“请进，奥古斯都。”SpeechlessCat对奥古斯都说着，让开了身子。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知道奥古斯都叫什么名字。
奥古斯都感到这里面的某种诡异的气息，但是这是他自己要来找SpeechlessCat的，有一些疑惑或许只能找她来解答。
室内比室外还要凉快一些，领着他的女士邀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把他带来的一束薰衣草插进花瓶，然后从冰箱里端来两杯茶和配茶的点心，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请他放松一些，不需要多么拘束。
他注意到她同样喜欢吃甜，准备了不少偏甜的茶点。
室内的胶片机在不停歇地工作着，放着一首可能是当下流行歌曲的外国歌曲。照明使用的是电灯，比烛火更明亮，那位女士穿的也不是袍子，而是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巫师们通常不会使用这种明亮的颜色。总而言之，这里面没有一点巫师生活的元素。
“我就是SpeechlessCat。”她告诉奥古斯都，“请见谅，我不能忍受我的家里只出现人声而没有音乐。”
“您看上去比我想象得年轻多了。”奥古斯都并非虚言。在他的记忆里，SpeechlessCat是个至少有六十岁的魔法原理学学者，而眼前这个人他原本以为是她的女儿，或者侄女之类的晚辈。
他认真地把目光放到SpeechlessCat身上，她拥有黑色的长发和眼眸，头发看起来不够柔顺，微微地卷曲着，脸是一种长期宅家的苍白，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
猜猜看，他想到了什么？
笔记中所说的“长生和青春”。
这也是一个交易过了，选择长生与青春的受害者吗？还是说她还具有别的身份？
“我阅读了您的几本学术着作——”奥古斯都决定先从这个角度和她寒暄几句。
“那些书里你如果看到了有什么违反自己所见的东西就可以忽略了。”SpeechlessCat却不准备和奥古斯都聊这些书，她打断了奥古斯都的话，“我对魔法的认知不一定是准确的，并且有很大可能是不准确的，因为我本来就是在凭着想象代替实践——我是个哑炮。”
一个哑炮写书来讨论魔法，奥古斯都承认他第一反应是这很荒谬。一般来说，哑炮们甚至不会去考虑魔法相关的问题。
“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你没法在档案里查到我的名字，是不是？我在十一岁时没有接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所以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她怎么知道奥古斯都真的查了？查的是近九十年到五十年内的毕业生档案。奥古斯都不敢接她的话了，他发现SpeechlessCat对他有种超乎寻常的了解，比如一见面就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你是来问我伊琳刻的事。伊琳刻是我的同伴，就我而言，她很好，我不会对别人说她的坏话。我现在还在等她和卡娜来。”SpeechlessCat说。
“伊琳刻是谁？”奥古斯都只知道这是一个他要记住的人，但是他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记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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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有欲望，就很少有人能拒绝和伊琳刻做交易。”说到这里的时候，SpeechlessCat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奈的笑容，看起来她并不真的为自己和伊琳刻做过交易而感到苦恼，“当然了，她也会主动诱惑人和她做交易，我也没忍住。”
或许是思维不同。奥古斯都总是很关注他将会失去什么，而不是他会得到什么。
“虽然我知道这很冒犯，但是我很想知道您向伊琳刻要了什么？”奥古斯都大胆地发问，“因为我曾经在霍格沃茨的书架上看到一本笔记，笔记的原主人想要长生和青春，但是他一直被梦魇缠绕，从做出交易决定之前就开始了。我想知道您要了什么，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可以透露一点，是卡娜。”SpeechlessCat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幸福的笑容，“她答应我会把卡娜带来，代价是被卡娜杀死。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在等你——你也发现了吧，你的状况也是早早地被梦魇缠身。”
奥古斯都忽然感觉SpeechlessCat的脸色有些瘆人，他假装不在意地说：“我确实有些失眠，但这是因为精力过剩。”
SpeechlessCat笑了一下，或许是从新的角度的缘故，奥古斯都感觉她不那么亲切了，这个笑容更像是在嘲弄他。
“等你召唤她了，伊琳刻才能来。不过我知道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还急着这一两年吗？”SpeechlessCat不知道是在跟奥古斯都说，还是在对自己自语。
“你为了见这个‘卡娜’一面甚至甘愿被他杀死吗？”奥古斯都还有什么能问的呢？毫无疑问，伊琳刻就是那个与人做交易的“神”，而SpeechlessCat和她关系匪浅，不只是交易的关系。
“是她。”SpeechlessCat纠正了他一下，然后高兴地对奥古斯都分享道，“我和她的关系是世间最亲密的，除了时间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把我们拆分开了。我一直知道卡娜的存在，但是在之后才发现居然是经由伊琳刻达成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那双黯淡的眼睛亮起来了，奥古斯都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也不得不接受世间居然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我想我该告辞了。”
“我建议你再多留一会。有些事我想我是应该告诉你的，但是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的思路——对了，你看过我的小说吗？”SpeechlessCat问。
“还没有。”奥古斯都说。
“那就别看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写出那些小说了，这些都是以前写的，在我还没有来到英国之前，那时我是一个很有表达欲的人。”SpeechlessCat叹息着说，“于是我写了很多小说，创造了很多主人公。我把我自己的性格拆分成很多部分，赋予给不同的主角。那时的我只是想让我的文字被别人看到。”
比方说，奥古斯都所携带的那一部分是她身上的惰性，对改变的抗拒，这一部分的她不希望主动做出改变。
“那您现在可以试着买回您的书。”
“我不是这个意思。”SpeechlessCat说。
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我现在收回，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后悔的原因是，等到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才发现这种行为给卡娜和伊琳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SpeechlessCat很无奈地说，“现在这个我的身上就只剩下表达欲了。
“对于你，我觉得我可以多说一些。我以前死过一次，然后伊琳刻来收走了我的灵魂，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于是我重新生活。这些小说都是我在死前写的，它们不能被收回。”
奥古斯都仔细地打量了她，她看起来不像是幽灵。
“应该说是这样，我取走了我身上除了表达欲之外的东西，用来塑造卡娜，但是我们却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见面，除非我死去——这是个哲学问题。我也不知道卡娜现在是不是存在的，但是我身上确实只剩下表达欲了。
“很抱歉我说了一堆都没有说到重点，因为伊琳刻的能力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我现在还不能理解伊琳刻眼中的世界，不过她承诺以后会让我看见。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能力跨越时间。
“我看到过一个很好的比喻。就是把丝线比作现实中的一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丝线上打结，而伊琳刻的能力让她可以直接抽走整根丝线。这真的很神奇，而且我发现这也是她的‘仁慈’谎言里的一部分。
“你不知道，她和别人做交易的时候最常见的承诺就是，在人死后再收走他们的灵魂。他们以为这样的自然死亡会让他们的家人放心，但实际上，她把别人的灵魂收走后，那个人就直接从世界里消失了，只有那个人自己觉得心安，实际上别人都不会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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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父母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这个孩子，他的朋友也不会记得他们有这个朋友，更别提记住他的死亡，只是让参与交易的人自己觉得自己已经照顾到了别人的情绪。”
“所以，那个同学也是这样被我遗忘的吗？”奥古斯都想到自己有个同学。他记得他/她曾经给自己带来了一些心灵震撼，但是他甚至不记得他/她的性别。
“你是指因法米吗？是的。而且在和伊琳刻完成交易之后，你会彻底忘记她的存在。不过你可以放心，只有在你死后，伊琳刻才会和你完成交易，也就是说，这次想起来之后，你直到死前都不会再失去这段记忆了。”
奥古斯都听到因法米的名字后，重新想起来了她。他将回归的几段记忆存放进朋友的那个地方，然后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听到这里，奥古斯都忽然被一种强烈的直觉指引，问出了SpeechlessCat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曾经是我的……孩子一类的人物。但是现在我们算是平辈了，因为我变了。”SpeechlessCat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她也可以告诉他完全的假话，因为她又不是伊琳刻，从来都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是，她不受伊琳刻不能说出假话的限制。
“好吧，原谅我那旺盛的表达欲。我实际准备对你说的是，我应该代替伊琳刻，对你讲清楚交易中你将失去的是什么。伊琳刻寻找的交易对象的需求是具有她眼中的神性，对普通人来说，这本来就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但是一些事情，只有具有神性的人才能做到，比如和神开战。而因法米的事，其实是因为她和伊琳刻的一个赌局，她失败了，于是她身上的神性被收走了。而让她消失的是伊琳刻，她直接把因法米从这个世界的丝线里抽离，除非身上带有神性，否则就不能记住她曾经存在过。
“你身上的那一部分神性，曾经是我的。是那个写出那些小说的‘我’的。所以为了补全卡娜的神性，伊琳刻一定会来找你，她一定能开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码，这倒是不用担心。
“在取走神性之后，你仍然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逐渐沦落为一个普通的人，我不是指会失去魔法，是之后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与否将变得不重要——其实你本来也没想过，你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有多重要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其实对我个人没有影响？”
“是这样的。不过如果你愿意搭上自己的灵魂一起，伊琳刻或许能给你开出更好的筹码。”
“但是这样我将会从世界中消失，不会有人记得我，就像因法米一样？”
“真聪明。”SpeechlessCat赞扬地说。
奥古斯都绝对不会选这个。
“有些人还特意这么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伊琳刻。他们获得的一般都是一份足够让他们享受一世的馈赠，然后为此自愿抹去自己在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因为他们原本就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错误。”SpeechlessCat说。
“普通的，没有神性的灵魂她也收吗？”
“当然，同样有用，她让这些灵魂去促成获得神性的交易，而且在最后要开战的时候还能当作储备粮食，为她那一方的军队补充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