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遥远的距离(二)
我是一个鬼差。
严格来说,我只是一个低等的鬼差。
想我当年高考都没有考上,没想到死了之后竟然像走狗屎运一样考上了地府的公务员。有时候真的想感叹一声,上天啊,你是公平的。
诶?你问我的工作?
我的工作名称叫黑无常,对,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黑无常。而我的工作地点就是安州市的长兴医院。
长兴医院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好像和我们地府有什么合作协议,不过上头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想当年我才上班的第一天,我的前任就慎重的告诉我,在长兴医院一定要学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就不要想平平安安干到退休。
就是这么一句话,我开始战战业业,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工作,到现在已经两年了。
总的说来,这两年和长兴医院的合作还算愉快,年终终结的时候领导还点名表扬了我。
可是,
我现在在做什么啊?
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眼泪,就把前任的教导抛在脑后?我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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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迪猛的清醒过来,他拍了拍脑袋,这几日经常神思恍惚,精神不济,过去的事情就像跑马灯一般在脑海里乱冒。
这可是当了鬼差以后从没有发生的情况,难道?
严迪叹口气,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凌晨四点钟。
他坐在苏木家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紧闭着的寝室门,闭上了眼睛。
这一年来,有多少次利于工作之便来这里看她?恐怕连自己都数不清了,次数多的就算闭上眼睛也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凌晨四点,
她会准时睁开了眼睛,丝毫再没有睡意,看了看自己身边熟睡的儿子,小脸蛋上红扑扑的,口水流湿了枕头,也不知道做着什么好梦。她笑了笑,却没有动,默默的看着窗外依然漆黑的天空。
凌晨五点,
她会轻手轻脚的起床,生怕吵醒了儿子。然后来到厨房,将一天的饭做好,分类。
凌晨六点,
她会出门,将儿子抱在怀中,儿子仍然在她怀中熟睡。
凌晨六点半,
她会准时带着儿子来到长兴医院,一如既往教儿子认识这是爸爸,一如既往的和男人说话,为男人擦身。
。。。。。。。。。。
是的,如此熟悉,熟悉的如同自己,已经渗入骨髓。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严迪闭着眼睛,任由自己陷入到回忆中,那是,大概一年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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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严迪当上鬼差已经两年了,工作由不熟悉到熟悉再到得心应手。在长兴医院这个奇特的地方,见惯了生死离别,心已经平静如水。
他整天穿一件黑色风衣,带着职业的微笑,严格按照工作程序勾魂夺魄。
直到这一天,
严迪同往常一样来到长兴医院接引一个因为车祸而亡的生魂,一样的工作,一样的程序。然而,他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就此离开。
他来到病房,看见那个男人的妻子,名叫苏木的女子,趴在病床边,双手握着男人的手,面色苍白,她没有哭,却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男人的面孔。
旁边的医生摇摇头,走上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苏木晃了晃,一颗眼泪慢慢的从眼眶中滑了下来。
严迪看着她,那滴泪如此晶莹剔透,只觉得心中突然堵得慌。
旁边的医生还想说什么,猛听得护士叫道:“医生,医生,你看,有反应了。”
医生吓了一跳,边检查边小声嘀咕:“咦?刚刚明明没有反应的啊?”
严迪也是吓了一跳,不是吧,明明勾了魂的,怎么会还有反应,是谁在作怪?竟然在我堂堂正正黑无常的面前搞小动作,也太胆大了吧?
他左右瞅瞅,正准备捋起袖子大干一场,突然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也动不了。
严迪愣了半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是吧,竟然是自己。什么时候,自己那可以说只是魂魄的身体竟然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强行一步钻到男人的身体里,充当着男人的灵魂。
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滴眼泪?
严迪挣扎着想从男人的身体出来,却接触到苏木那突然闪亮起来的目光,那滴泪还挂在她的脸上,眼神却是那么明亮。
他愣在了那里,随即笑了笑,任由自己躺在男人的身体里。
啊啊。。。这样,也不是很好嘛!
不过我现在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眼泪,就把前任的教导抛在脑后?我一定是疯了。
而那厢,想必医生对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在长兴医院发生也有些见惯不惊,有条不紊的处理完后,对着苏木说:“虽然活过了来,但是病人已经是植物人,何时醒来也说不一定,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完这些,医生向外走去,对着斜靠在门口的一个黑发男人,恭敬的低头:“紫杉医生,你也来了。”
严迪看着那个黑发的男人,他认得,当时才第一天上班时,和前辈一起拜访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位。
那个黑发的男人目光扫过来,严迪只觉得心中一紧,仿佛被男人看穿一般,他缩了缩身体,把自己藏到意识的更深处。
而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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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迪睁开眼睛,再次看看挂钟,还有五分钟就要到凌晨五点了,他点起一根烟,继续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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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已经很晚了,
严迪从男人身体里出来,穿过病房正准备回地府述职,猛然听到一个男声唤他:“嘿,小黑。”
转过身,看到紫杉医生坐在拐角的楼梯上,一脸笑嘻嘻的向他招手。
严迪愣了愣,然后不情愿的走了过去,前辈的话还在耳边,那人可是长兴医院五不能惹之一。
紫杉医生拍拍地上:“小黑,小黑,来这里坐。”
严迪坐下,小心翼翼的纠正:“紫杉医生,黑无常只是我的工作,我叫严迪。”心中嘀咕,怎么总觉得那个‘小黑’像是在唤狗一般呢?
紫杉医生充耳不闻,下一句话就让严迪吓了一跳:“这个,我说,小黑啊,我刚才可都看到了啊。”
严迪一惊,猛的站了起来,看着他。
紫杉医生却像没有看到,揉了揉头发,继续说道:“哦,这个,我好像记得擅自进入人的体内可是犯法的哦,你作为一个公务员,是不是知法犯法啊。”
严迪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这个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关系他未来大事的人。考虑着以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可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只要这个人死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不是为所欲为。
而紫杉医生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圈,他拍拍手,站起来:“呐,不过呢,我不会去告你知法犯法的。”
他摇摇晃晃的就要准备离开,突然仰天,也不知道是对严迪说还是对谁说,低低的:“唉,只是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你以后不要后悔啊。”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诶?
严迪愣了愣,紫杉医生最后的那句话太低太轻,他没有听清楚,只觉得那声音中有着难解的惆怅。
不过,他总算咀嚼出紫杉医生的意思,他说?他不会去告我知法犯法?
严迪笑了起来,对着那个背影叫道:“紫杉医生,我也不会去告你以权谋私的。”
那个背影伸出手晃了晃,又继续想前走去。
再以后,当严迪在那个男人身体里时,紫杉医生时不时就来捣乱一番,做着同样的事,说着同样的话。
“呐,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去告你知法犯法的。”
“紫杉医生,我也不会去告你以权谋私的。”
这两句话已经成为两个人的对话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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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次,紫杉医生第一次说了那么多的话。
严迪叹一口气,将烟灭掉。在那忽明忽暗的***灭掉一刹那,寝室的门开了,苏木披着睡衣,走了出来。
墙上的挂钟,指针刚刚走到五点整。
一年来,不差毫分,分秒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