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小岛指挥部里,覃嘉树和旁人说话的时候,果果坐在一旁遥望着海面。
这里的海水真蓝,和天空连成一体,海天一色,沙滩也和别处不同,又细又软,可日晒真是强烈,她才不过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就觉得唇干舌燥,连皮肤也变得红红的,幸好她聪明,出门之前抹了厚厚的防晒霜。
看到纪康让战士们解散休息,果果灵机一动,拿杯子倒了一杯冰桔茶端在手里,走向他们,找到她认识的那一个,把茶递给他,“给你喝,我自己泡的冰桔茶,车里冰镇过的。”
那战士受宠若惊的接过茶,一口就喝光了,又酸又凉的感觉令齿颊芬芳,向果果笑笑,“谢谢。”
“不客气唉,你叫什么名字?”果果一双明眸打量着他。见他魁梧结实,壮得像小山一样,不禁想,他一定是陆战队最厉害的。
“我叫张大山,你是?”张大山并不认识覃嘉树,对他军装上的军衔却不陌生,他当兵三个月,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他,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覃参谋长居然这么年轻。
“我叫覃果果,那是我爸爸。张大山同志,你今天救人的时候表现的不错,我代表覃参谋长表扬你。”果果一本正经的说。
然而无论她怎么想表现的像个大人,却还是难脱稚气,毕竟她只有十七岁,还带着少女的天真和妩媚。
原来这女孩儿竟然是覃参谋长的女儿,难怪会跟着他来,张大山心中暗自惊讶,覃参谋长那么年轻已经让他意外了,有个这么大又这么漂亮的女儿,还把她带到部队里来,更让人意外。
难道他不知道部队里住着一大群饿狼吗,只要有年轻女孩儿过来,不管是女兵还是护士和军医,他们最少会议论上一星期,尽管部队严格的纪律让他们从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思想却是谁也管不了的。
“你有多大了?”果果最爱问人年纪,看这张大山似乎很年轻,果果心里猜测他有多少岁。
“我二十了。”张大山说完这话,就站起来跑远了,他已经注意到战友们正在不远处冲他挤眉弄眼,他再不过去,一星期耳根子都不会清净。
才二十就长得这么壮?难怪他叫张大山。
果果正想着,看到海面上飘来几艘快艇,不一会儿,快艇停到岸边,下来几队穿着蓝色迷彩服的战士,为首的那个人神情严肃,等所有人都下来之后,他让他们把快艇拖到一边,然后列队。
果果认出来,这个为首的人正是那时跟张大山一起救人的那个人,自己好心送纸巾给他,他却理也不理的那个,想不到,又遇上他了。
看着他跟那群战士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把列队解散,自己去向小岛指挥部的方向,果果跟在他身后,猜测他是不是要去见她爸爸。
指挥部里,覃嘉树正和蔡振海说话,看到有人进来,停下谈话,认出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站起来笑道:“你小子,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让老蔡用对讲机找了几遍,你才回来。”
“覃叔好。”那人礼貌的跟覃嘉树打招呼。
果果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居然不叫首长,叫覃叔,看来他就是爸爸老提到的那个小诚。
小诚就是陆诚睿,因为他有个叫陆诚康的堂哥小名叫大诚,所以亲朋好友都叫他小诚。覃家和陆家原本是世交,到了覃嘉树这一辈,却因为一些恩怨,两家人断了联系,其中缘由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小诚虽然还称呼覃嘉树为叔,两家人的关系其实早就没那么近了。
看到果果进来,覃嘉树上前搂着女儿的肩,给他俩作介绍,“果果,这是陆爷爷家的小诚哥哥,这是我女儿果果。”
果果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皮肤晒得黑里透着红的男人,觉得他的目光里有一种豹子一样的凌厉,猜想他的身手一定也迅捷的像豹子。
陆诚睿依然神情严肃,只瞟了果果一眼,就不再看她,向覃嘉树道:“覃叔、蔡总,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要去带战士们进行体能训练了,失陪。”
不等两位领导发话,他居然转身而去。蔡振海心说,这小子,脾气还是这么硬,覃参都亲自到猫眼岛来看你了,你居然还是这副态度。
覃嘉树并不以为意,看着陆诚睿的背影远去,淡淡的笑意。果果却不高兴,低声在爸爸耳边道:“爸爸,他怎么那样,说走就走,一点都没礼貌。”
面对女儿对陆诚睿的误解,覃嘉树并没有解释,覃陆两家的恩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得清的,而这恩怨的始作俑者恰恰是他自己,想到这里,覃嘉树不禁叹了口气。
“覃参,晚宴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过去。”蔡振海接了个电话之后,向覃嘉树汇报。覃嘉树道:“来之前听说傅桐也在你们基地,把他也叫上,好几年没见了。”
“您的消息真灵通,傅桐到我们这里还不到两个月,他可是我们基地医院的宝贝,不仅是院里学历最高的医生,还是体能训练医疗保健组的顾问,前途不可限量。”蔡振海说起傅桐,赞不绝口。
“科学训练,这很好,我一直觉得,超强度的训练虽然不可少,可也不能忽视人体的极限,超越了极限,很容易给战士们的身体留下后遗症,当兵又不能当一辈子,以后转业复员了,身体不好怎么行。”
覃嘉树这样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干部,自然和那些空有理论的空降干部不同,他既关心训练成绩,也关心战士们的日常生活,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南海舰队威望如日中天的原因。
“爸爸,傅桐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傅伯伯的儿子?他也在北港?”覃果果记性很好,她爸爸日常话语中偶尔提及的名字,她都记得很清楚。
覃嘉树告诉女儿,他小时候住在海军大院里,跟傅桐的爸爸傅阳一家是邻居,傅桐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之一,后来傅桐去了美国留学,已经有近十年没见到了。
“那他也是医生吗?”果果好奇的问。
“是啊,你傅伯伯一家都是医生,听说傅桐对骨外科和伤后复健很有研究,军总想要他,他都没去。”覃嘉树道。
傅家长辈虽然是军人,可傅阳并没有子承父业,而是选择了学医,海外学成归来后成为国内有名的心脑血管病专家,他的妻子则是眼科专家,傅桐跟他爸爸一样,高中毕业就考了医学院,毕业后去美国读了硕士。
他为什么不留在北京的大医院,要到北港来呢,以他的学历和条件,北京的哪家大医院去不了?果果好奇的想,却没有问出口。
基地方面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参谋长一行人,在基地宾馆设宴为他们接风。然而,令覃嘉树失望的是,陆诚睿没有来。
蔡振海打了几遍电话,陆诚睿接了,却不愿来参加晚宴,这让蔡振海大为光火。
“陆诚睿,我以基地指挥部总指挥的名义命令你,必须过来,覃参好不容易到咱们基地来一次,你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我们所有人面子,违抗军令,明天起停止你一切训练任务。”蔡振海气急败坏,不得不拿出领导语气。
陆诚睿他一个少校,居然敢拒绝参谋长的邀请,居然敢违抗军令不给自己这个上校旅长、基地总指挥面子,平常我行我素也就算了,看在他小子是当侦察队长的好料子份上不跟他计较,关键时刻还这样,蔡振海气坏了,哪怕他是北京来的高干子弟、哪怕他是自己最器重的下属,今天也要灭灭他这个威风。
“知道了。”陆诚睿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蔡振海这才松了口气,好在这小子虽然不通人情世故,自己却有杀手锏能制住他,今天这样的日子,参谋长亲自点名要他来,他敢不来,哼,由不得他。
陆诚睿没来,覃嘉树一直在等,桌上的人谁也不敢说开席,果果饿得饥肠辘辘,却也很有分寸的不会在这种场合多说话。
无聊的时候,她开始观察在座的军官们。
“这个人眼泡浮肿,一看就是肾气虚亏,平常一定是纵欲过度,不节制房事。”
“那个人牙齿黑黄,双目浑浊无神,一定是个烟鬼,肺早就被尼古丁熏黑了。”
“还有那个,双目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可见平时很注意保养,只可惜鼻翼两侧微红,是肝火旺盛的征兆。”
在座这些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人,果果在心里一一分辨对方的优缺点,从小喜欢看医书,她品头论足像模像样,一圈下来,发现谁也没有她爸爸那样潇洒倜傥的风采,傅桐倒是很帅,可是他太年轻了,缺少那种岁月历练的气质。
果果余光打量着傅桐,他自从坐下以后就没怎么说话,好几个军衔不低的军官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客套几句,礼貌中带着敷衍,更多的时候,他像是在发呆。
军官们高谈阔论他不参与,下级巴结上级,他也视若无睹,可果果偏偏又能看出来,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的手也是医生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剪的干净整齐,手背上青青的血管依稀可见,看起来很有力。
这人挺有意思。
搜索记忆,果果想起来了,傅伯伯的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海军高级将领,傅伯伯的妹夫程晋衡曾经担任过南海舰队某任司令员,现在程晋衡在总参任副职,位高权重,仅次于军委委员,程傅两家在海军的根基都很深。
傅桐作为傅家的第三代、又是程老板唯一的外甥,哪怕只是个军医,文职中校,在地方基层受到礼遇也是可想而知的。
部队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果果常年耳濡目染,也是知之甚多,所以当她再看到傅桐那种表情的时候,心里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是觉得特无聊,见惯了这种场合,以他的修养又不可能做出中途走人的事,因此只能忍耐,因为他的身份,这里的人都敬他三分,有重要饭局也都会请他,他从心里不愿应酬,可又不得不来。
“果果——”郭赟的一声轻唤打断了果果思绪,果果怔怔的抬头看他。
郭赟哪里知道首长家这个宝贝女儿在想什么鬼心思,见她百无聊赖的玩手指头,以为快熬不住了,悄悄吩咐勤务员去拿些点心过来,给她先吃点垫垫肚子,这丫头是老覃的命根子,不能不把她照顾好了。
“果果,吃点点心吧,尝尝这里的蟹粉糕,跟别处不一样的。”郭赟殷切的把那盘蟹粉糕推到果果面前。
果果看了一眼,却不肯拿,“爸爸他们都没吃呢,我也不吃,郭叔叔,你饿了你先吃。”虽然郭赟不过三十出头,果果却习惯性的管爸爸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叫叔叔阿姨。
“我不饿,我怕你饿了。”郭赟笑着。
等得太无聊,果果随意的把那盘蟹粉糕叠成金字塔形,见傅桐好奇的看着自己,果果主动问:“傅医生,你饿了么?你要是饿了,给你吃啊。”
傅桐笑笑,“四棱锥?你能目测出它的表面积吗,每层都要算在内?”“这个简单,我十岁就会算了。”果果拿出IPAD,手写了一串公式和数字,得出了一个数值,给傅桐看。
果然是个数学天才,只要看几眼就能测算出不规则物体的表面积,傅桐心说,怪不得传言都说覃嘉树这个女儿有点怪,天才没有几个不古怪的,就像她一直不离的戴着蓝牙耳机。
“耳机戴久了对听觉神经不好。”傅桐适时的提醒果果。
果果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不是耳机,是助听器,摘了我就听不到你们说话了,我小时候生过一场病,病好了以后我就听不到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覃嘉树整天把她带着,难怪听她说话的语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竟是聋的,凭着残存的听力,她会说话,却发不出正确的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