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生唯余怀念

相处了十年的人离开，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戴秉文有些茫然，整个后事期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那些天他就像是被封闭到了另一个空间，意识和身体分离。

直到不久之后的一天早上，他习惯性地再次来到祖父房间，想要敲门进去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个老人，已经不在了。

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痛苦席卷全身。

他的老师，他的祖父，他的引路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还没有真的长大，却已经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

他花了三天，才慢慢想明白一件事。

祖父和他，在年龄上相差了六十几年，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不平等的。

能够一起相处十几年，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

后来，戴秉文苦读两年，顺利通过科举，成功进入工部，在火药局做了一名不起眼的主事。

祖父的话，他始终铭记于心。

因此在手工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出现的时候，他就十分上心。

因为他从中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被皇帝记住的机会。

所以，他在这方面下了一番苦功夫。

终于，在皇上鼓励创新升级的时候，第一个拿出了改革之后的纺纱机，更高效更便捷。

先声夺人，让皇帝大为欣喜，从此记住了戴秉文这一个人。

与此同时，他也往上升了一级，从主事变成了员外郎。

其实升职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在皇帝跟前挂了号。

六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有那么多，能被皇上记住的人总共才几个。

有多少人兢兢业业一辈子，也没能得见天颜。

这次他能跟着弘昼南下，还是皇上亲自点名的。

出发的时候，戴秉文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留心观察，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如此大数量的棉布和丝绸，一旦进入市场，必然会造成不小的冲击。

这对于地方的稳定，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看到和亲王只是让人将成品积压在仓库里，不往外走，他便有了些许推测。

皇上私下里弄出这么大的动作，必然是有所图的。

图什么呢？如何图呢？

很快，他就想到了四个字，对外贸易。

因为积压货物侧面可以表明，这些东西不是往内销的。

如果是对外贸易，那会不会出海呢？

如果是出海，那是不是表明，未来有彻底开海的那一天呢？

虽然这一切说到底也只是他的推测，根本做不得数，却足以点燃他心中的火焰。

祖父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从个人角度出发，他肯定想让老人家的心血得见天日。

咂摸了几年，他大概也想明白了老爷子最后留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如果开海，就不会禁武，那时火器必然迎来蓬勃发展的生机。

老爷子的图纸，就可以横空出世。

但是如果禁海，则必然会禁武，火器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选择哪条路，似乎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