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投无路
章若远的身上也很脏，王长锦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章若远身上洗干净，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袍。
章若远身虚体乏，困乏不已，沐浴过后便躺着睡了。
到夜间时，章若远突然发了烧，开始呕吐，王长锦从睡梦中惊醒，赶到时，章若远已经呕了许多。
其他下人睡的正香，即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权当没有听到。
王长锦赶紧打了水给章若远擦拭身上的秽物，他焦心不已，眼泪随着他的动作，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担心爷生病，结果一路没事，到地方怎么反而又病了呢？
王长锦害怕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哽咽道：“您等着，我这就去帮您请大夫，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王长锦跑了出去，一家一家的问过，深更半夜的，谁愿意大晚上的跑出来给人出诊，更何况王长锦手上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南陵这地方穷山恶水，大夫统共就只有那么两三个，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的。
往回走的路上，王长锦绝望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不堪。
他们好不容易一路平安的熬到南陵，路上遇到了那么多事他们都闯过来了，如今到了南陵，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家爷被病痛折磨，却连个大夫都请不回来。
王长锦抹着眼泪边哭边往回走，回到府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王长锦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应。
王长锦越来越害怕，他很怕章若远没熬住，就这么走了。
他现在只有章若远了，如果章若远一走，那么大的南陵，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到时候可怎么办？
章若远出了一身的冷汗，神情痛苦，王长锦只能暂时拿脸巾沾了水给他擦拭，擦到手臂的时候，王长锦看到了缠绕在章若远手腕上的一条红绳，红绳上栓着一个金坠子，金坠子是兔子的模样，兔子肥鼓鼓的一只，像是蹲在地上，团成了一个球。
他之前见过这个东西，在流放的路上，章若远经常会将这东西拿出来，他就这么拿着，什么也不做，就是一直盯着看。看完了，他就会把这小玩意儿重新缠到手腕上，用袖子珍重的掩着，当时王长锦就想，也不知是哪个人送爷的，爷如此珍重。
想到大夫不出诊是因为没钱，这个金兔子，应该能卖不少钱吧……起码够医药费了。
犹豫了会儿，王长锦咬了咬牙，将红绳上的金兔子扯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心，跑了过去。
然而他刚走出去，就碰到了起夜的朱四，朱四见他这么大晚上的还要往外跑，便喊住了他。
他一边提着刚上完茅房的裤子，一边道：“大晚上的，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王长锦背对着朱四，停下脚步，没有回答朱四的话。
朱四皱眉道：“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王长锦抓紧了手里的金兔子，紧咬下唇，刚想跑，朱四一个箭步蹿上来，大掌钳住王长锦的肩膀。
朱四打量着王长锦，见他一只手紧握着，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王长锦挣扎了一下，道：“与你无关。”
朱四冷呵一声，道：“不会是你偷了府上的东西，准备偷跑吧？”
“我没有！”王长锦脱口反驳。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看！”朱四咄咄逼人，并且开始扭着王长锦的手，企图将他的手掰开。
王长锦拗不过他，手一摊开，朱四将王长锦手里的金兔子捡起来，啧啧道：“哎呦我瞧瞧，不是说没偷东西吗？那这东西哪儿来的？你可别说这是你自己的，你瞧你这样，像是有这东西的人吗？”
“你还给我！”王长锦气的涨红了脸，挥手去够，朱四眼疾手快，将手背到身后。
“这东西就归我了，作为答谢，我就不把你偷东西，还企图逃跑的事情告诉别人了。”
王长锦拔高了音调，冲朱四吼道：“我没有偷东西！你还给我！”
朱四刚开始还笑嘻嘻的，他见王长锦这么不懂规矩，竟然还对他动手，脸色唰的变了，他一脚踹到了王长锦的胸口，看着王长锦摔倒在地，朱四冷呵一声，道：“看在这东西的面上，老子给你条活路，结果你非要自寻死路。你也不看看这地方谁做主？别说要你一只金兔子了，老子就是把你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搜罗光了，也没人敢跟老子放半个屁！”
撂下这句话，朱四摩挲着手里的金兔子，得意的转身离开。
王长锦挣扎着坐起来，泪流满面的冲朱四喊道：“你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最后，王长锦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子，从包裹里拿出了她娘临终前交给他的一个玉梳子，捧在心口，不停的流眼泪。
这柄玉梳子是他家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爹迎娶他娘时，送给他娘的唯一聘礼，他娘一直好好的保存着，从来没用过，直到他娘去世的时候，他娘才把玉梳子拿出来。
当时，他娘的手已经抖的连玉梳子也拿不住了，便让他拿着玉梳子，给自己梳头。
王长锦边给他娘梳头边流眼泪，那泪滴在他娘还乌黑的头发里，很快就不见了。
他娘说：“长锦啊，娘快走了，没什么东西能给你的，这把玉梳子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好好拿着，以后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就把它给当了。”
王长锦哽咽着说：“娘，我会好好把它留着，不会当的。”
“哎，傻孩子，这东西再贵重，它也只是个东西，在娘的心里，咱们长锦才是最重要的，你答应过娘，会好好活着是不是，到时候可千万别舍不得啊。”
他娘的话言犹在耳，他当时还想着，哪怕是他死，他也不会把他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当了。
可是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要把它当了。
“对不起，娘，对不起，等我有钱了，我就把它赎回来，对不起……”
王长锦抽噎着，将玉梳子放回布里，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