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逝者
“好了，小姑娘，我想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伊莱娜环视着四周惨死的尸体，看着他们脸上死前痛苦的模样，一时有些心痛难明，直到老妇人那刺耳的话语再次响起，才将她从这种状态中拉了回来。
“好的，女士。”
说实在的，伊莱娜看着眼前这位耄老的女性，一时间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等人，又到底有什么企图，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出尔反尔。
如此想着，她颤颤巍巍地抱着昏迷的男孩向着老妇人走去。
“等等，那东西可不是我需要的，把他扔掉。”
扔掉？扔掉什么？
伊莱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是怀中的男孩。
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在对方口中轻飘飘地像是个垃圾，而对方还过分地要求自己将他抛弃。
一时间，难得的愤怒冲上了伊莱娜的脑海让她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不要！”
反应过来的伊莱娜厉声尖叫着，同时开始朝后退去。
对于女孩的反抗，老妇人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你是要反悔吗？抱歉，姑娘，我可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是你先骗我的！”
“骗你？你要搞清楚，我一开始就说过，要带走的是你。”
伊莱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回想起不久前老妇人说的话。
似乎的确如此，是自己会错意了。
可，那又怎么样？
“我不跟你走了！”
如此喊着，伊莱娜像是如临大敌般调转方向亡命奔逃。
可还没跑几步呢，她只觉得双脚像是失去了意识，上半身顺着惯性朝前倒去。
危急关头，她拼命扭转身体的方向侧身倒地，这才没让怀中的男孩同地面亲密接触。
看着跌倒的女孩，老妇人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去。
“我早就说过了，你没有反悔的资格。”
她在伊莱娜面前蹲了下来，看着这位正以满是敌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孩。
“为了防止你接下俩乱跑，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醒来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睡吧，睡吧。”
在老妇人仿佛催眠般的低语中，伊莱娜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做完这一切后，老妇人这才放心地将手伸向伊莱娜的怀中，试图将她所抱着的男孩解开。
可即使是睡着了，女孩依旧像是顺从本能般，死命抱着男孩不松手，这让老妇人不得不多费一番力气才把两人分开。
就这样，老妇人将伊莱娜抱在了背上，独留下弗兰尼斯一人打算离开。
刚转过头去，老妇人便感觉身后有什么在拉扯自己的衣角。
回身望去，便见不知何时苏醒的弗兰尼斯一手拉着她，同时不断蹦跳着，试图够到她背上的女孩。
老妇人一把用力将年幼的弗兰尼斯甩开，可很快，后者又会拼命地从地上爬起，追赶她的步伐，如此多次，无一例外。
看着小脸已经被伤口和灰尘布满，强撑泪水的男孩，又看了眼背上倔强的女孩，老妇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
如往常般，伊莱娜为自己的奶奶准备着汤药。
自她记事起，便独自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同时学习着各种魔药和魔法相关的知识。
奶奶是个严厉的人，对于她的要求总是很严苛。
但同样的，她也不会辜负奶奶的期望，总能以对方满意的表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课程。
每当那时，奶奶的脸上都会少有地露出满意而慈祥的笑容。
伊莱娜明白，自己的奶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得那么冷酷，可对于她们的过去，对方总是避而不谈，久而久之，伊莱娜也不再提起这些可有可无的疑惑。
“紫铃幽兰草、精灵鹿的角、清泉水......”
伊莱娜得心应手地调配着这些药方。
将熬制完毕的汤药倒到碗中，等待数十分钟后，药效彻底沉淀浓缩，这才将汤药捧到卧病在床的奶奶面前。
“奶奶，喝药了。”
将沉睡着的奶奶唤醒后，伊莱娜用汤勺将汤药乘舀到对方嘴边。
可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张开嘴啜饮。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伊莱娜。
“伊莱娜，你今年应该18岁了吧？”
老妇人以沙哑的声响问道。
“是。”
伊莱娜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自我们相遇起，已经过去了10年了。”
老妇人像是自嘲般笑了起来，这让一旁的伊莱娜皱起了眉。
什么叫10年？自己难道不是奶奶从小带大的吗，虽然她并没有太多8岁以前的记忆。
为什么会没有呢？
终于，伊莱娜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直被她忽视掉的细节。
她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同时痛苦地用双手抱起自己的头颅。
看着这样的伊莱娜，老妇人叹了口气，同时颤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臂，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伊莱娜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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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所有被封印的记忆涌上伊莱娜的脑海中，让她开始尖叫出声。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悲惨的童年经历，后来碰上的，对自己很好的公爵夫妇，以及，
自己最珍视的男孩。
伊莱娜咆哮着，同时站起身来，将汤药打翻，接着像是疯了般破坏着视野所及的一切。
混乱的画面配合着支离破碎的嘈杂声响，发生在老妇人的面前。
但她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终于，伊莱娜将四周的家具破坏一空，她红着双眼，捡起地面上瓷器的碎片，向着床上的老妇人的脖颈直刺而下。
鲜血并没有如老妇人预想地爆射而出。
最后关头，伊莱娜凭借着最后的理智，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让锋利的碎片停在了同目标的咫尺之遥。
“动手吧，如果你能好受一点的话，反正我已经快死了，这点时间并不值得我继续留恋。”
像是在安慰伊莱娜般，老人轻语着，可伊莱娜早已失去了最后的勇气。
当记忆归来的那一刻，无边的憎恨充斥她的脑海，恨不得将眼前无力反抗的老者除之而后快。
可多年相处下来的感怀又将她的理智从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她并没有向这位老妇人发起复仇的资格。
“为什么？”
伊莱娜呢喃着，泪水自她的双眼中汹涌而出，将地面打湿。
是啊，为什么呢？
老妇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事业就此断绝，寻常传人继承自己的衣钵。
亦或者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而希望有一个人能代替自己，狠狠地打一遍那群家伙的脸呢？
她回想起自己在学院中的经历，受否认，受排挤。
为了证明自己学术研究方向及传统魔药学的正确，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试验材料之一。
她失败了，药物巨大的副作用不是她能承受的，她的身体和灵魂不可逆地进入了衰落。
既已输得一败涂地，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待在学术的圣地中，以这副丑陋的姿态碍人眼球呢？
就这样，她离开了马尔契克。
但再怎么麻痹自己，不甘依旧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她需要一个传人继承自己坚持。
就这样，眼前女孩的人生被自己可笑的偏执给毁掉了。
后悔吗？也许有点吧，起码看着现在她歇斯底里的模样，从未有过的心痛涌上心头。
唯有此刻将死之际，她才觉得人生是如此的通透，仿佛一切的执念都不再重要，没有人应该为他人的偏执搭上自己的人生。
那还是还她自由吧，作为自己最后，也是唯一的补偿。
渐渐地，眼泪也开始从老妇人的眼角溢出。
她闭上了眼，像是害怕伊莱娜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我把那个男孩卖给了一个奴隶商人，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可能还活着。”
听到老妇人最后的话语，伊莱娜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她抬起低垂的头，直视着眼前闭上了双目的老妇人。
“奶奶？奶奶！”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伊莱娜再次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可任凭她如何喊叫，老妇人都再无法回应。
她已陷入了永眠，唯有嘴角勾起的一丝笑容是那么的显眼，像是倾述着她最后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