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兄友弟恭

当夜一场秋雨，次日便又凉了几分。

早朝上武将文臣争执不休的马贼一事，被新上任的陛下一句“清河马贼猖獗多年，朕登基时日尚短，此事不如交予皇弟去办，如何？”丢给了同样崭新的摄政王。

这么一来，人高马大俊朗不凡的晋武侯顾凛凡当即黑了脸，沉声：“启奏陛下，王爷乃皇室血脉，身份贵重，不可涉险，臣愿率兵前往平定匪患。”

众臣噤声，晋武侯向来是前太子一党，如今好好的前太子成了摄政王，又要被扔去跟马贼玩儿，晋武侯如今为摄政王说话，大抵是又要站队的意思了？

而那一身东陵尊贵玄色蟒袍的摄政王忽而轻笑一声，一步踏出，拱手扬声：“臣弟，遵旨。”

这么个棘手到宛若刺猬的差事，就被摄政王大大方方地接下了。

正主都发话了，顾凛凡再多的话都哽在了喉间，眉头拧在一起，心说这摄政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识好歹！冷着脸道一句：“臣僭越了。”

“无妨。”高坐龙椅的新帝嘴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瞧向了燕宿，关怀道：“皇弟脸色不好，燕京距清河路途遥远，此行辛劳，可要多顾着些身子。”

燕宿耷拉着眼皮，袖袍内的手却早已紧握成拳，面色无波，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多谢皇兄费心。”

兄弟两个在金銮殿满朝文武前，端的好一阵兄友弟恭，感人肺腑。

兄长关怀备至，弟弟谦顺恭敬，旁人眼中看来祥和的一幕，落在燕宿眼里却恶心得很，镇痛药的药效渐褪，深可见骨的伤口隐隐开始发疼，额心沁出一层薄汗，半点都不想听他皇兄那温柔到发腻的语气。

嗤，演戏演了这么多年，还真满身都是戏了。

直到下了早朝，燕宿步伐稳健地走出金銮殿，刚出殿门，便被顾凛凡追上唠叨：“殿下，你如何这般沉不住气？”

燕宿脚步一顿，若无其事抬掌拂去额心薄汗，垂眼笑了笑：“顾侯不必多言，皇兄主意已定，非你我可逆转其心意，罢了，本王还得回府收拾一番，先行告辞。”

“哎……”顾凛凡刚一开口，肩头一沉，偏头一瞧，正见右相江南安那张堆满笑的脸，当即一阵牙疼，冷笑：“右相大人，您这是何意？”

东陵的右相大人乃是国公庶子，年少时即为当今圣上伴读，未及弱冠便惊才艳艳名动燕京，可偏偏他是今上伴读，还始终站在今上一边，武将与文臣本就互看不顺眼，何况立场不一，偏生斗嘴又斗不过江南安的伶牙俐齿。

遂……上战场厮杀都不眨眼的晋武侯，遇见右相大人便避之不及。

江南安倒是丝毫不知对方嫌恶一般，温温和和地笑着：“顾侯难道没瞧见王爷步子比入朝时缓了许多？”顿住，又叹息般道：“可怜了王爷，如今也只得暂避锋芒啊……”

言罢，兀自大摇大摆地抬步走了。

顾凛凡一怔，微眯眼瞧向了燕宿的背影，本以为任谁在朝堂上一动不动站上一个时辰都得腿酸，但经江南安这么一说，再瞧燕宿的步伐确实虚浮，甚至带了几分微微踉跄。

他是燕宿的伴读，自然知道燕宿的身手如何，他竟一时疏忽没发现王爷受了伤。

随即又是一阵脑仁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