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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败于齐国,怀璧安顿百姓,重置帝都,齐国骤然强大,周遭小国纷纷献礼求和。
梁秦无任何动静。
楚国是扶兮的家乡,她从小就熟读兵书,更是将楚国的地图背的滚瓜烂熟,这次能减小损失夺下楚国,扶兮有一半的功劳。姜明沥逃亡在秦,始终是怀璧的心头大患。贺慕南诡计多端,姜明沥心狠手辣。当初的四国之中,楚国三四十城,齐国亦如此,梁国二三十城,秦国五六十城。
谈地势之广,应当是秦国排在第一。若是君主贤明,治理得当,四国之首非秦国莫属。
秦王昏庸至极,秦国子民人人得而诛之,人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个幻想,一个神话,一个众心捧月般的人物。他们在等着这个人苏醒,然后再一次崛起,甚至把这个人当作危难时候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怀璧,便是这个神话。
三年,物换星移,这样伴着厮杀刀戟的的军中日子,便匆匆过了三年。
扶兮跟着他南征北战,终日伴着营歌枪声,轻飘飘的好像不过一阵风,一日便过去了。
怀璧一直亲征,誓要亲自夺得天下,朝中有夫子相助,也算平静无事。
楚国已灭,剑矛又指向了秦国。
扶兮大仇得报,本不该再跟着怀璧闯南荡北,可是听说要打的是秦国,脚步随心,又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她从未想过报仇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她还记得那天,天色澄澈,火刑架上,孟荷孟浩所有的孟家人一脸痛苦的在熊熊烈火中被烧的面目全非。
她就那么远远的站着,看着那场大火,从正午烧到下午,烧红了天际,孟荷狰狞着嘶吼痛哭,尖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看着她们被烧成灰烬,脑海中想着往日那些耻辱,母亲的仇恨,自己的仇恨,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风扬起发丝,也扬起她的嘴角。
那样冰冷的四九寒天里,一下子就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
红艳枯骨,大概就是这样吧。
曾经权倾朝野的孟家,也不过毁灭在一朝一夕间,过不了多久,人们便会忘了,这世上原本有过一个孟家。
那天她站在寒风中,身影孤傲,也……孤寂。
怀璧站在他身后,静默的看着她,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安静了好久,他说:“扶兮,回家吧。”
扶兮,回家吧。
家?
她抬头看着绚烂的晚霞,轻轻笑了笑,从此,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
甬道之上再也没有一个兄长般温暖的男子拉着她的手奔跑嬉闹。
红色的宫墙内也不会再有护她如命的婢女,整天跟着她的弟弟,严厉的父王。
扶玉自刎的那天,马蹄踏破了深红色的宫门,她看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弟弟,狂笑着指着她怒骂‘亡国公主!’
他说:“若有来世,我愿与你换一换,让我来做骄傲的你,而你,做我背后的弟弟!我要你也尝一尝永世不如人的滋味!”
他说完,长剑自脖颈划过,血染红了剑。
那天的风真的很大,吹乱了她飞扬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
这么多年,她是真心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扶玉也曾真心保护过她,为她好。
从前他装作痴傻小孩,宫里人背后指责他,那时候她就想自己吃点苦,好好努力,她要保护扶玉。
后来撕破了脸,兄友弟恭也都成了哄骗世人的假象,那时候她恨过孟家,恨过楚王,可是却没有恨过他。
在她心里,扶玉一直是弟弟,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努力带给他的不是保护不是安慰,只有伤害。
楚国已是过往,那日,她站在城楼上伫立了好久好久,她转身看着一身戎装的怀璧,她说:“好,回家。”
于是大仇就这么得报了,若是删繁就简,其实不过就是想要一统天下的怀璧帮她去报了仇。
所谓报仇,只是她遇见怀璧,嫁给他,依仗他。
左右不过一个怀璧。
若是没有他,这仇不知猴年马月才得以报。亦或者怀璧直接收复了天下,不知不觉中便也替她报了仇。
三年,脚步随心。她心甘情愿的跟着怀璧去攻打秦国,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想他。
杳无音讯,好像从人世间消失了一般,墨言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前在身边的时候,她不懂的珍惜,如今人去楼空,才忽然明白,能抓住的时候,不要让他走。
这一战扎营在秦国的暮北城外。
三年前,墨言所言的种种都是扎在她心头的刺,可是如今大仇已报,那些刺远远比不上思念来的汹涌。
是思念,她忽然很想念他的笑脸,温文如玉。
营外是将士们铿锵有力的呐喊声,她坐在案前,狼毫朱笔在兵书上勾勾画画,清隽的小楷铺散开来,极是好看。
“报!”
营外,有士兵挑帘而入,跪地道:“陛下!将军!秦兵又来叫阵!”
怀璧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与扶兮相视一眼,起身道:“倒是锲而不舍啊。”
这事得追溯到三日前一仗。
三日前,秦兵也是如此日日叫阵,怀璧带着大批装备整齐的齐兵声势浩大地涌出来迎战。
双方出战将领阵前对垒,岂料秦兵交手不到二十会合,领将虚晃一招回头就跑,怀璧立即率兵追赶。可是追着追着发现不对,秦兵并不如以往几场战斗那样做殊死搏斗,只是稍事抵抗即全线溃退,对于如此大异于常的情况,怀璧将领担心秦兵在使诱敌深入之计,立即下令不得追击,任由秦兵扬长而去。
自那以后秦兵时时来叫阵,怀璧恐是敌军的诱敌之计,一直不曾迎战。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扶兮搁下笔。
怀璧剑眉微拢,在营内踱步道:“你先去。”
将士应声而退,怀璧这才走到扶兮身边,“我带一小队人马先去迎战,看看秦兵耍什么诡计。”
“这里是秦国的地方,你我对秦国都不熟悉,你又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孤身前去?再说你还有那么多手下。如果是秦兵的计谋怎么办?”
她忽然一下说了这么多,怀璧只是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后,才笑道:“你是在担心我?”
“怀璧,我没有跟你闹着玩。加之那些归顺的楚军,你手里的兵马有一半都留在了齐国,现在这里只有你兵力的一半,你不要忘了,秦国也是个兵强马壮的实力之国,你手里的一半兵力在攻打楚国的时候就有了折损,怀璧,我觉得秦国这诱敌之计已是不言而明的了,一次次叫阵,看你不出去迎战,愈发厉害,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对秦国,我们更多的应该是智取。”
“秦国并无良将贤臣,我手里的兵马与他抗衡,足矣。”
“你不要忘了,你大哥是个可用之才。”
怀璧垂眸看她,眼中盈满了笑意,“我知道,而且贺慕南虽是妖人,行兵打仗也不是一窍不通。”
“那你为何……”
“扶兮,征伐天下固然重要,但安抚民心更为重要。各国不乏贤臣可招揽,我亲力亲为,也是出于这点目的。”话音落,他又淡淡的叹了口气,“当初父王的最后一分兵力若是能为我所有,此战便无需再惧。”
听他提起,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怀璧说齐兵五分,她疑道:“那日你所书的第五方兵力。”
“那是我们齐国的骄傲。”怀璧说到这时,墨眸璀璨若星辰,“那是一支精锐勇猛的强兵,可以说,所收复的那些颓败的楚军根本不及这为数不多的一方兵力。”
“那么……他在谁的手中?齐国已是你的天下了,怎么还……?”
“那是一支经过最完美训练的一万精锐,是我祖父留下的,纪录严明,哪怕君王下令,都不会轻听,唯有见将军令才行事。”
扶兮困惑的看着他:“将军令?”
“是个虎符。”怀璧点了点头,默默望着她疑惑的面颊,这些年南征北战,委实苦了她,可是她从没有半句怨言,渐渐的,他好像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的一颦一笑近在眼前。
所以,现在他喉咙微动,十分艰难的提起那个不愿提起的名字:“父王将它交给了,墨言。”
扶兮的手徒然一抖,身子一僵,动作系数纳入怀璧眼中。他面无表情的问:“扶兮,你……忘不了他吗?”
“没什么忘不了的。”扶兮略低头,“是他欺我在先。说到这个……”扶兮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怀璧:“你竟然与他一起欺瞒我,这笔账,怎么算?”
怀璧先是一愣,随后识相的举起手来:“姑奶奶,要打要罚都随你,我那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啊。”
扶兮挥手在他的胸口就是一拳,怀璧只呵呵笑着说打的好,那轻佻散漫的模样,丝毫没有平日里半分威严,扶兮愤愤的,又打了他几下,这下怀璧不承认了,抓住她的手腕去挠她痒痒,扶兮天生怕痒,被一挠,浑身扭动了起来,二人纠缠之下,从扶兮怀中掉落一块玉佩。
通体漆黑的玉佩‘啪’的一声碎裂在地。
扶兮脸色一僵,怀璧的脸色更僵。
只见他松开扶兮,缓缓蹲□,从碎裂的四方玉佩中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虎符,光线之下,青铜色的虎符在他手中微微的亮,他沉静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开口:“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