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亡
我现在在哪里？怎么四周这么黑？刚才发生了什么？等一下，让我好好想想。对了，刚才跟爸妈在公园里面散步，接下来发生什么了？有人叫救命，嗯，是的，有个女人在叫救命，爸爸就过去看情况了，然后呢？然后出现了个丑陋的腥臭的怪物。爸爸为了让我跟妈妈逃生，与怪物厮打成一团。然后呢？我做了什么？想起来，我背着妈妈一直跑，终于碰见警察来了，应该去救爸爸了吧。怎么周围这么吵？还有枪的声音？还有男人在吼叫？嗯？怎么这么臭？
半昏半醒的叶城依稀听见一个女人在怒吼着：“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啊？好像妈妈的声音呀。妈妈，妈妈？妈妈！
随着一个重物落地的钝响声，数点温热的液体溅落在脸上，叶城全身猛的一弹，用力地睁开双眼，在睁开双眼的这一瞬间，叶城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是梦，是个噩梦！
展现在叶城眼前的，是一副末日般的画面：一个满身血液腥臭腐烂的人形生物，高高地站在已经破碎的警车顶端，前爪举着还残留着黑色制服的半截人体，头已经完全埋入其断口处，正大口大口嚼着，似乎在吞食着内脏。地上满是血液夹杂着点点碎肉，一名手中还握着枪的警察，就倒在叶城左手不远处，双眼圆睁，却早已无神；其脖子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旧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在警车边上，还有两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虽然看不见伤口在哪，但身下那一滩暗红色的血液，已近凝固。无线电从警车里垂落到血泊之中，发出撕拉撕拉的杂声。
“怪物！这是那个怪物！”叶城大叫道，随即想起曾依稀听过妈妈的声音。“妈妈呢？我的妈妈呢？”叶城这时已顾不上什么怪物了，早已酸软的身体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朝四周一望，在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又黑又长的头发，披散在地，盖住了脸庞。
叶城呼吸变得急促，他大声告诉自己，不会的，这不会是妈妈！虽然妈妈今天穿的就是一条淡蓝色长裙。
一阵风呜咽而过，血泊中的女人浓密的长发一阵飞舞。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叶城看见了一抹幽兰的光芒。
这个光芒叶城太熟悉了。那是奶奶送给妈妈的；一对用蓝宝石与白金打造的耳坠。奶奶说过，这对耳坠，只有叶家的媳妇才有资格戴。
叶城只觉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手足并用地朝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爬了过去，一边爬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幻觉，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对，肯定是眼花看错了。
距离并不遥远，转眼间叶城就爬到了女子跟前，用颤抖着的双手将女子的身体翻转了过来。仔细一看，叶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世界，破碎了。躺在血泊之中的女子正是叶妈，只见叶妈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雪白的脖子上满是鲜血，一道宽而深的被撕裂的伤口，从叶妈的左肩直划到腹部，淡蓝色的长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紫色。
“妈！”无法接受现实的叶城将叶妈紧紧抱在怀里，发出了凄惨的哭喊声：“妈！你不要睡！你醒来啊！你快点醒来啊！呜呜……”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腥臭味越来越重，并带着低沉的“胡，胡”的喘息声。叶城紧紧地将叶妈抱在怀里，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叶妈，其他什么的都察觉不到了；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最宠溺自己的妈妈，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会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并且还不断渴求着上天，让这个恶梦快些结束。
“啊，食物！又有新鲜的食物！我要吃！”不知名的尸流着口水，望着这个抱着母亲哭泣的男孩，贪婪地伸出双爪，鲜美可口的小孩，最好吃了。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对外界没有的反应的叶城眼看就要被尸的那一双沾满鲜血的利爪抓中时，一道银色弧光闪过，传来一个略带疲惫却极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妖孽！受死！”
震天的嚎叫声，惊醒了悲痛中的叶城，讶异地回头望去，只见黑发黑眼，黑布蒙面，外穿黑色马甲，全身黑色衣服，脚穿黑色皮靴的看不出年龄的男子手握直刃长刀已将怪物胸膛贯穿；在怪物出手还击之前，身体已凌空翻滚到怪物的头顶，脚轻轻一踏，长刀便脱离了怪物的身体，划出了一道雪亮的弧线，转瞬间，黑衣男子就落在了怪物的身后，转身，挥臂，一颗硕大的头颅飞向夜空，无头的怪物躯体轰然倒在黑衣男子的面前。黑衣男子还刀入鞘，双手平放胸前手指变幻快速结印，并大声喝道：“火灵，业火渡劫！”同时手指微曲，弹出一点火星径直落在虽然无头却仍在不停抽搐的怪物躯体之上。
“砰”的一声，落在无头怪物躯体上的那点火星，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瞬间便将怪物燃烧殆尽，连半点黑灰都没有留下。
黑衣男子处理完一切，看见这个抱着母亲尸体浑身沾满鲜血，双目呆泄，毫无生气的男孩；不由心中一叹，柔声道：“你还好吗？”
叶城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茫然的摇了摇头，怀里仍然紧紧抱着早已变得冰凉的叶妈。
黑衣男子见状不由又是一叹，轻抚着叶城的头发：“孩子，振作一点。”
“叔叔。”叶城终于开口了，嗓子已经沙哑：“这是梦，对吗？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黑衣男子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回答。无论怎样回答，都在伤害这个孩子。纠结一番后，黑衣男子决定实话实说：“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不是梦。”叶城紧紧抱着叶妈，失魂落魄道：“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眼见这个孩子有疯癫的倾向，黑衣男子一巴掌扇过去，并大声道：“你清醒一点！”
叶城被这突然而至的一巴掌打翻在地，抱在怀中的叶妈，滚落在一旁。
“妈妈！”左脸上有着一个鲜红巴掌印的叶城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手足并用，重新将叶妈紧紧抱在怀里，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妈妈，摔疼了吗？”
黑衣男子无奈的一掌将叶城击晕。如果再不采取措施，这个孩子就会疯掉。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再一次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的叶城，看起来冷静了很多，他醒来之后，只是翻身坐在地上，没有哭泣，没有说话，视线完全没有焦点。
黑衣男子满不在乎的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关切的对叶城说道：“你爸爸呢？”
爸爸？爸爸！
叶城浑身颤抖着，仿佛被雷电劈过一般，费尽力气站起身来，心急如焚地朝街心公园跑了过去。
黑衣男子也缓步跟了过去。
街心公园在幻彩霓虹的照射下，依旧安静，一个半大孩子，静静地站立在公园中的草地上，在他的脚下，躺着一名中年男子，身下沾满了鲜血的青草，在灯光下，发出妖异的光芒。
叶城浑身颤抖着，双拳紧握，连指甲已插进肉里都没有察觉。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个经常拍着自己肩膀说自己是个小男子汉的那个男人，老爱说冷笑话还威胁自己必须笑的那个男人，按住自己不能动拿胡子使劲扎自己的那个男人，无论再忙再累都要陪伴自己玩耍的那个男人，经常耍宝却被自己跟妈妈任意欺负的那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奋不顾身的那个男人，被自己称呼为爸爸的那个男人；就是躺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无声无息的人吗？
“醒来！”叶城疯了般地抓住父亲冰凉而破碎的肩膀，不顾双手沾满鲜血，使劲摇晃着：“你不是说要保护妈妈一辈子吗？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为什么还躺在这里？醒来啊！为什么不醒来！快点给我醒来！”说到这，声音变得呜咽：“爸爸，求你了！醒来吧！我不能没有你啊！爸爸！”
“哎，怎么会这样？”黑衣男子悄悄来到叶城身旁，伸手轻轻捏住了叶城的肩膀。
叶城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夹上一个铁夹子，全身顿时失去了力量；“扑通”一声，坐倒在草地上，一时间悲从中来，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黑衣男子看着哭泣的叶城，问道：“你还有亲人吗？”
“亲人？”叶城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爷爷奶奶在我五岁的时候去了天国，现在爸爸妈妈也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了。”
黑衣男子看着不停哭泣的叶城，只觉得这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将他随手丢下不管又于心不忍。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也有儿子，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一时间善心大发，柔声道：“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收留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叶城闻言有些惊讶，忘了哭泣，问道：“你是说，我以后跟着你？”
黑衣男子点头道：“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有地方收留你，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叶城伤心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变成无家可归的人了。”遭受如此强烈的刺激，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叶城几乎崩溃，完全丧失了独自一人生活的想法，现在有人表示愿意收养自己，保护自己，当然只有表示同意了。
黑衣男子伸手搂着叶城的肩膀，轻声道：“从今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叔叔，那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师傅吧。”
“师傅？感觉怪怪的。”
“呵，有么。”
“那师傅叫什么名字呢？不会就叫师傅吧。”
“呵，你记住，我只说一次，我的名字，叫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