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似花非花尽思量(1)
一
然而好景不长。许诺仿佛是从心底不喜欢和三个女生在一起,也像是被她们几个压迫够了,且无法接受阳光照射。当陆栎文前座的女生想换座位时,他便抓住这次机会,自告奋勇地和她调换了。这一切是来不及预料的,也仿佛是没有原因的,许诺事前没有和她们三个任何一个说。
放学苏瑗和邵尧玉都走了,若千照例留下来尽班长义务。之后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许诺忽然风风火火地回来,极兴奋又极利索地收拾东西,若千问他:“你要干吗?”
他却连头也没抬:“我搬陆栎文前边去。”
若千显然是被这话震住了,顿时呆立,只是想问“怎么这样呢”?可是无语凝噎,心如浪翻。她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着不久前往这里搬家时的情景,多么快乐。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在心里重复着“许诺你别走了行吗”,几乎要冲破喉咙了,又委屈得很想哭。但她清清嗓子,窗外松树已达三层高,将溢的眼泪又退了回去。可是他搬桌子走时,她还伸手帮他打通道路让他走。当他的身影从她眼角一闪而过时,她感觉到一种失去的苦涩。是啊,许诺今后要和自己学习在不同的地方了,她每天一抬头看见的就不是许诺的模样了,不是他得意洋洋的笑容,也不能再和他为一首歌,一本书,一个电视剧而吵上半天了。若千仿佛顿时失去呼吸。
他摆好桌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若千锁门时浑身无力,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推开门朝黯淡的教室里望了望,一是望自己和许诺一起的地方,二是望明天许诺就要出现的地方,最后叹口气走了。
依旧是没有车子的步行。今天她走得很慢,不像是放学回家的学生该有的步伐,更不像散步。背着书包,满脸忧郁,像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她没有注意旁人,她一向是这样,有感情就抒发,难免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路那边,许诺和陆栎文突然出现令若千心里一颤。她的眼神就一直定在那个熟悉的背影上,直到他消失在人群里。她无力去挽回。他们没有看见她。
还是这条路,许诺曾带她一起走过。直到快到家时,她突然狂奔起来,这条街上人很少,也不必去在意旁人,泪水也突然不期而至。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后,一个人也没有,她坐在镜子前,傻傻地看着自己,嘴里喃喃地哽咽着“许诺,你就这样走吧!”分明带着生气的口吻。“许诺你就这样走吧!”连说了好多遍,像在埋怨许诺有了她在后面又怎么能离开呢,就像紫薇留下一封凄美的别信给尔康后一走了之,尔康在茫茫人海里寻找她时说的那句“紫薇,有了我,你怎么舍得走?”可是若千又伤感地想许诺他不会在意她的。
第二天早上上学路上,若千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梦游一般,周围仿若全部消失,她失去了听力和视力。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学校的。
许诺意料之中的还没到。邵尧玉和那个女生早来了。也许是刚成为同桌,两个人都在看书,无话可说。苏瑗还没来,她来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若千心里已十分急切,始终不敢朝许诺那儿看,她怕万一他来了,正好看见她看他,就被他识破她在乎他了。可看不见实在又是牵挂。
正想着,苏瑗来了。
“哎?怎么换人了?”她发现后惊奇地问。
“许诺去后边了。”若千无精打采地答道。
“昨天放学时还没走呢!”
“他值日完了以后搬的。”若千说完,脑海里又显出许诺离开时的那一幕幕,忽然觉得仿佛几个世纪没有见过许诺了。
“哎呀,这下咱们这儿可清净喽!”
这句话在若千听来刺耳极了。这里忽然变得孤单又冷清,像她的心。
门猛得开了,许诺第一个进来,接着是陆栎文。他没有像上次换座位后走错路。他十分自然地直接迈向他的新座位,甚至没有往若千这边看。若千也没敢再盯着他看。她很失望也很伤心。他果然是不在乎的。
早自习下课交语文作业时苏瑗又问道:“许诺这次交了吗?他跑得那么远,不会是害怕咱们逼他做作业吧?”说着,便从若千那儿搬过作业本,查阅起来,不过倒也找着了,他交了,是随着他的新小组交上来了。若千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以前都是直接交在她这里的。苏瑗的眼神越过全班不知多少个脑袋在搜寻着许诺。她笑了,想必是看着了,还让若千快看他。若千终于经不住诱惑把眼神慌张地投过去,她看见许诺的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也在朝这边看。但是却隔着这么远。她好想和他说句话,可她扫了一眼就回转过来,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和伤害。
许诺走了,果然清净了好多。苏瑗也只是和若千说说笑笑,邵尧玉依然爱学习,那新来的女生,大家都是女生,没什么好说的。若千常在某个瞬间,在某个动作的掩饰下偷偷瞄许诺一眼,他或在向别人展示着他阳光的笑容或是埋头——不知是在看闲书还是学习,有时见他头靠墙,圆睁着眼愣在那儿,她觉得是他又在听歌了,还会猜猜他在听什么,是郑钧还是还珠?在楼道里相遇,她和他擦肩而过,她简直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而许诺也仿佛就像从不认识她,连一个“嗨”也没有,目不斜视,甚至是楼道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俩,许诺也不理她,仿佛他们是过路人,若千也只沉默着掩饰自己的紧张。
若千觉得和他越来越遥远,可仅仅是因为换座位的缘故吗?她想忘记,努力忘记许诺,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升毕业班了。可是许诺就像是她干渴已久而逢着的甘露一样,是绝对不能丢弃的。若千坐在前排,始终觉得背后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在召唤她,使她的身体和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后转移。
若千课间里常常把苏瑗赶到自己的座位处,自己趴在窗台上,望着楼前花园里的绚烂。许诺丢下点点风韵,让自己收获了千忧郁万思量。她站得很高,她甚至期望在教室另一边的许诺能看见只有一个若千在窗前看风景而又若有所思,百愁凝在眉间想念他的样子。花园绿草盈盈,繁花点点,蝴蝶飞舞,在她迷蒙的眼睛里,渐渐幻化成一片仙境。她忽然清醒过来,想到香妃,想像着要是香妃在里面翩翩起舞。香妃是还珠2里的人物。还珠2已在许诺离开的第二天开始播出。她一股冲动涌上来,想要扭头和他说还珠2,说香妃,可是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心中惆怅难耐。
有一次若千和苏瑗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数卷子,出来时课间操还没开始,两人又飞奔到厕所,相约在厕所门口不见不散,一块儿去课间操。若千出来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她,进去喊了喊又没人应,她想和她肯定是错过了。正想着听见广播体操的声音已响起,就算去了让老师逮着问半天为什么迟到,在全体学生面前也确实丢人。这样想着一个人又踱回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的感觉竟使她如此欢悦,望望窗外蓝得透心的清澈,还有飞翔的鸟儿,夏季暖融融的光竟又使她产生一种百无聊赖的困乏。眼前的一切忽然在她面前变得如此清晰,她甚至可以去任何一个座位处坐一坐,感受一下。她想到许诺,想去他那里坐坐,想去看看他是怎样生活的,探险一般的体验。他的桌子上很少的几本书,刚才的语文书仍扔在桌面最显眼处。若千翻翻里面,想找出一些她和他曾在一起的见证,可惜没有,他的书上标记的笔记都不多,甚至本课刚学的笔记竟记到了第一课课后的空白处,还有目录页的旁边空白也莫名其妙地有些笔记,想必他自己看的话也不知所云。他学习太不用心了,若千有些讨厌他这样散漫。课桌里还叠放着磁带,赵薇,郑钧,王菲,张学友,都是他喜欢的。
约摸课间操结束,若千赶快离开许诺那里,甚至连自己那里也没回。她出去了,出门时有些腿脚快的人已经上楼了,咚咚的脚步或跑步声震得整个楼都在颤动。回来时教室里人已很多了,许诺还没来。
“若千你去哪啦?”苏瑗刚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喊。
“我一直在厕——”,忽然觉得喊出来不好听,又马上改口,“我在门口等你啊。你上哪去了,等了半天不见你出来!”
“我也等你啊!在里面找你又没看见,我就走了!”
我想这真是奇怪,要是两个人都在门口等着,怎么会等不到呢?显而易见自己先出来就直接走了。若千忽然十分讨厌苏瑗这种推脱,她总是在些许小事上耍心眼儿。
连着两节语文课。上节课讲课文,这节主要任务是解决课后题。有的老师连看都不看这种题,可她们老师偏偏什么都讲到,还让同学们把标准答案记下来。如果课上时间不够了,便动员若千在课下把答案抄下来,以利于参考和背诵。今天老师又搞这一套。许诺也最讨厌这种记答案的事,还有她刚刚看到的他的书里胡乱标记的笔记和答案。
同学们似乎有些反感的怨言,老师便又拿出历年中考语文试题,亮出资本,亮出记答案的重要和必要性。
“你们看看,这是语文课后题原题!15分值啊同学们!”
同学们便由默不作声,有少数不服气的在底下小声嘀咕地说:“那年出了,我们考的时候就不出了!”
老师真不愧是老师,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当然也包括形形色色的心理,何况他们还学过心理学,便又说:“可能有的同学觉得以前考过了,现在就不考了。我觉得这不大可能。因为历年考试大纲都首先正中声明的是要抓课本,抓基础,懂吗?”
底下不知是懂还是不懂,也无论懂的人还是不懂的人,统统默不作声。
若千也没仔细听,只是在想象如果许诺在,指不定又想出哪些奇怪的理论来反驳老师呢。走神中她见苏瑗的笔记本上抄了一首《我们》,这是还珠2里的新歌。若千是喜欢《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只是苦于找不着歌词,她觉得许诺一定有,他一定又买了还珠2的新专辑。经过了一个课外活动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在放学铃响过的犹豫之后,在瞟见许诺几乎收拾好东西要走时,她终于走过去了。
“许诺,你有《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歌词吗?”她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把这几个字说出来的,只觉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紧张得要死。
“有啊,你要啊?”他倒挺爽快。
“嗯,帮我抄一份吧。”
“行。”
“明天给我吧。”
若千说完也不敢看他就离开了,感觉脸烫得要命。忽然想起连个“谢”字也没说,后悔不已。又回忆着和他说话时的情景,想起许诺单独面对自己,又有种莫名的欢喜。
若千一个晚上在盼着明天早些到来,像是盼着一个承诺的兑现,激动地睡不着。
第二天轮到若千的小组打扫卫生区了。一早她和组长带组员一块下楼。刚要走,许诺从后门进来了。若千满心想着许诺给她的歌词,却一时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留下来,只好又溜回自己那里,叮嘱苏瑗说:“帮我整理一下作业本!”苏瑗只是一句:“放心吧!”其实每次她不在时都是她帮的,这是根本不用再说的,可她为了许诺还是重又罗嗦了一遍。然后提着扫帚,匆忙地想走出教室,到许诺那里又停下来,仿佛是顺便和许诺说话似的。其实是“特地前去”。
“许诺歌词呢?”
许诺在从书包里往外掏书,听见这么一说,看她一眼,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纸片递给她。若千只是看着许诺,许诺没有看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那里接过来的,就匆忙地下楼了。手里握着留着他体温的东西,感觉像是在和他牵手,一种心灵交应的默契和温暖。若千满心欢喜。做值日时就想马上打开看看,可又怕别人发现,只好忍着。回教室自己夹在书里好好欣赏着,感觉就像他对她说的话。
若千回忆许诺的一举一动,觉得他虽然见面不说话,但凭他对她的态度,他并没有忘记她,没有忘记他们前后座的快乐日子。若千心酸又甜蜜,也竟觉得独自回忆许诺的话也是一种幸福了,而且感到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很深邃的联系,那联系是在平时看不到的,只是用来感觉的,可却被冷漠掩盖住了。若千觉得她无法摆脱许诺了。
二
这个周四周五两天举行期中考试。周六正好是六一节,可他们已经没有资格过节了。五四青年节在名义上又是团员们的节日。于是中学生,特别是尚未入团的中学生便有一种莫名的漂泊感,像鲁迅笔下的“北方固不是若千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若千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考试前一天,同学们兴奋异常,一是因为马上要考试了,也没什么再好复习的了,不如彻底放松,二是因为期中考试远不像期末那样受人重视。可是对若千来说都是一样,因为她哪一科没考好,都要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分析原因。若千有时也幻想miss赵举着成绩单在楼道里训斥自己,而恰好这时李誉或他女朋友经过,她还要饱含泪水,低头不语,但却是一种倍受重视的感觉,让他们俩也对自己肃然起敬:“哎呀,若千是这样一个好学生啊!”
这期中考试的与众不同还体现在考试地点上。期末考试时不是寒冬腊月就是酷暑难耐。此时正是热烈的夏日刚到,一切都是那样新鲜。学校把考场转移到了操场上。若千以为又像上次一样每人带一个小马扎,再拿凳子当桌子。可是这次学校不惜兴师动众,要求把桌凳全部搬下。老师说完全班一片哗然,规模的确浩大,简直气势恢弘,不过就是太费力了,想象全年级搬家的样子,困难重重,不过倒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miss赵是中午放学时宣布这一安排的。若千中午回家什么书也没带。明天要考试了她心里就彻底放松了。吃完午饭,赖着看电视。妈妈见若千没带书,又唠叨她。她被这么一说又开始生闷气,甚至有些恼怒。她不喜欢这样的管束。边看电视,眼睛里燃烧起一团怒火,根本不知电视里演什么了。
下午课外活动时全班行动起来了。若千刚把书打包收拾好,其余的撂在窗台上,然后摩拳擦掌准备搬桌。她习惯性地望望许诺,他在倒数第二排,出门可方便多了。他已经搬桌子准备出门了。
若千搬着空桌子,从教室走到楼梯口倒也不太费力,只是下楼有些困难,苏瑗跟在后面出来了。她们发现一定要协作搬桌子到楼下的,可是也不能留下一个桌子在楼道里。虽然苏瑗后到,但若千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她吃亏。因为她看得见苏瑗忽闪的眼睛是同意两人合作的,但靠在桌旁默不作声的样子又显然是在等着若千的那句“要不我把桌子搬回去,先搬你的下去。”
果然,若千说完她立刻点头表示同意。若千在搬回的路上一肚子气,可是又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说这种话,明摆着吃眼前亏,下回就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样一句“你先把桌子搬回去班吧,一会儿我帮你搬下去,咱先把这个解决了吧”,可若千又清楚真正发生时她又会说不出口。
走到楼梯拐角处,若千看见李誉也搬下来了,立即涌现的念头就是:肯定是替她搬的。果然,她随后跟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凳子,这可真是“夫妻协作”啊。那个她真的漂亮,若千很自卑,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她穿得也漂亮,看得出来家里肯定有钱。可自己呢,若千不敢想了,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有这么深的封建思想,贫女哪比富家妹?
若千和苏瑗到达操场时已是沸腾一片。她没有见过同学们以这种方式相聚在操场的场面。这边喊那边应,远隔天边的感觉。座位顺序则是按上次期末排名。若千看见许诺摆好桌子后就和陆栎文一起走了,心里还埋怨他明看见自己和苏瑗搬桌子,也不帮忙。望见他远去的背影,又叹口气,想他凭什么来帮我?
回教室发现许诺还在。教室基本空了,地上一片狼籍。若千想起今天是许诺这一组值日。他手把扫帚口称“敕”,积极鼓励大家放学早点回家,其实是想早点值日,他自己早点走,不是回家,而是打球或踢球。miss赵在班会上批评某些人贪玩时也提起过他,比如:“还有许诺,前天我值班回去时已经七点了,人家还在摸黑打球。我说‘别打了快回家吧’,他倒挺爽快答应了,我以为他马上走,再一回头,他还得再恋恋不舍地发一和球,让对方打过来,这才乐呵呵地走。”班里人都笑他。前边的许诺低着头,想必是不好意思地笑着。他也喜欢踢球,有时也见他课外活动踢完球大汗淋漓地回教室取书包。
他手中的扫帚仿佛瞬时变成金箍棒,起舞飞旋着,还要行进,周围的人都被他吓跑了,他一脸得瑟的笑。若千讨厌他这样调皮,又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喜欢看他。
满操场的桌椅沐浴着夕阳余晖,不知夜色中它们反射的月光将会造成一种什么样的奇观。
夜里若千被雷雨惊醒,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一望无际的桌椅。“天公不作美”,只是破坏人们的雅兴,属于精神伤害,但这天夜里的一场雨就不仅是精神方面,还有物质损害。满操场的桌子怎能经受得住狂风暴雨的洗礼?
这是行李最轻的一天:只带了考试袋和文具。若千又怕自己走路累着,影响考试,从这天开始又恢复了骑车生涯,一路飞驰,惬意至极。到学校直奔操场,只听怨愤声此起彼伏。若千的桌子还属于优质产品,这下也难逃厄运,暴起了一层皮。使劲一按,还冒水泡!她神经质地担心从里面挤出一条小鱼。凳子还好,已被晨曦烘干。同学们都在兴高采烈地清理桌子。学校这次真是自找麻烦,既借雨的东风检验了自己的硬件设备质量,只是一不小心得赔钱来维修,又根本达不到考试检测水平的目的——队伍很长,老师的监督不可能面面俱到,同学们窃窃私语交流考试反而更大胆了。若千在班里是第十名,每个班的同一名次在同一排。试卷从第一名发到第九名,她忽然很心痛:自己竟落后到这种程度了,再也回不到去年这时候第四名的位置了。那时虽然不像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亮出来,考试时却是每个班的前3名在第一考场,第4至6名在第二考场,以此类推,虽然广大同学们看不到,但起码监考老师也会对这些尖子生另眼相看的。那时是何种骄傲!又所谓“时势造英雄”,初二加入理化后,她的成绩就直线下滑,要是还按那种方式考试,他已经从第二考场沦落到第四考场了。
若千瞅着语文老师发卷子的手。老师也竟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仿佛对她身处此境感到不可思议。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她自然是心疼的,温柔地说一句:“好好答!”她的心微颤一下,热泪盈眶,忽然感到自己孤寂内心里还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可以获取温暖的地方。
可有时候鼓励和感动不能起到对考试发挥的推动作用。选择题她居然也做得磕磕碰碰,阅读竟有些不知所云。作文更是写得变了形。考试中抓耳挠腮,顿感无能为力,从第一题到最后作文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每道题几乎都留有一个尚未解决的疑点。她不免心急火缭,脸到耳根都涨红了,手心出满了汗,觉得手指都快抓不住笔了。腿也不停下,一会儿左腿压右腿,一会儿右腿压左腿,搞的浑身扭来扭去,焦急地坐不住。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直到交卷的最后一秒,她还在为第4个选择题犹豫不决。尽管她持质疑态度问过老师一次。可老师略带恼怒地说:“你再好好想想!”她仍是不开窍。老师把卷子拿走的那一瞬间,她还在想那道选择题。
要走了,她朝队伍后面望望,却早不见了许诺。在车区居然看见了他和陆栎文,还有杨国一起过来了。他脸上还有笑容,不过难以判断到底考得是好是坏。他没有注意她,陆栎文也没和她说话。若千沉默着像空气一般从他身边消失。
下午若千更不知怎么搞的,像是被太阳烤晕了。英语虽答得顺利,她还优哉游哉地在稿纸上练钢笔字。前边的邵尧玉悄声叫她:“若千!若千!改错的后两个怎么改啊!”
若千好纳闷:“改错?哪有改错啊?”正一头雾水状时,尧玉什么也没说就扭头坐好了。有改错题吗?哪有?她赶紧找。忽然一翻,就在小作文的后面居然还有一道10分的改错题空着没做!若千顿时聚精会神。她做完想邵尧玉对答案,刚想叫又有些心虚,怕老师看见。她想起刚才她找她对答案,有些不敢相信她也干这种事。不过也多亏她的不守纪律,否则她得白扔10分。
主科过后都会跟着一门副科。反正又不计入总分,若千随便做做已能比别人答得好。
第二天的理化考试若千自然是未战胆先寒。上午太阳还不是太毒,操场四周绿树环绕,小鸟儿叽叽喳喳,更衬得考场上一片沉寂。她顿时想到“鸟鸣山更幽”,还顺手写在了卷子上。多好的一片诗情画意全都埋葬在了枯燥的理论上。她每道题都做了——只是不管结果正确与否。全部做完带来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她幻想自己取得好成绩后的自豪心情。只是选择题很困难,她也只有听天由命了,用草稿纸写上abcd四个小球,随便撒在桌上,闭眼抓住哪个就选哪个。可如果她心仪的是b,但抓的又不b是a,她就会犹豫半天而最终选择b。她想起《花季雨季》里余发唱儿歌点选项的做法。
下午考政治。若千去操场时,见林雪早已坐在那儿了,她没有说笑,只是还在静静地翻书。若千想她真是用功,到最后一秒也不放弃。她考前翻开书老觉得哪都记住了,发了卷又懊悔不已,怨恨明明那会儿即将翻到这一页了却没看。
若千早注意到李誉的她,还数了数,她居然是第14名!若千真得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原来她不只是有着漂亮外表。她忽然间倍受打击,担心自己有一天比不上她可该怎么见人。若千和她不久前刚认识,有一天她主动给若千写信讲述自己和李誉的情况,她叫刘蒙蒙。若千回了信,从此见面开始打招呼。只是若千从来未和李誉再有交集。她不是个尖酸刁刻的人,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忧郁,安静柔弱。若千见考试时间还早,就去找阿诗玛,她就在刘蒙蒙后面。她过去时,刘蒙蒙对她抱以浅浅一笑,阿诗玛也看见了,但她并不乐意若千这么做。
许诺还没到。若千只望见杨国在队伍后面和几个男生在打闹,而林雪在前边埋头看书。若千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天壤之别,怎么会走到一起。
下午阳光强烈,若千戴了个太阳帽,那还是小学时爸给买的。若千撩起帽沿的一瞬间,看见许诺几个人风风火火跑进来。老师抱着卷子站在队前,瞪着他们。
考完若千和苏瑗一块又把桌子抬到楼上去,又没有许诺的帮助。若千望着他,觉得和他的心相隔得很远很远,失落极了。因为用力太久,胳膊酸疼,正揉着,miss赵过来给了一沓六一的电影优惠票,可惜是发给团员的。若千仔细一看,上有标记“象征性入场券,持此券只需交纳5元即可入场”。若千便去找阿诗玛商量。
大家还在教室里摆桌椅,整理书本,追逐,打闹,说笑,乱得像锅粥。语文老师无微不至地来布置这个周末的作业,划了新课的解词生字,留了练习册上的基础题。在乱哄哄中又进了邻班的教室。若千错过了老师布置作业,苏瑗帮她记到书上了。若千一看生气了,她居然用圆珠笔在书上勾勾画画,还写了“背诵解词,周一老师提问”一行字。若千的不满意有些暴露,阴着脸心里埋怨为什么不记纸上而在书上乱画。刚才和阿诗玛说好去看电影的兴奋感被搅得顿时全无。
六一这天若千第一次穿裙子。临走时妈妈叮嘱她“不要和男生瞎闹”“有陌生人说话不要理他们”,她心下生烦,电影院是公众场合,哪有那么可怕。
电影院广场有一群小孩子,若千还看见miss赵家的孩子,心想她真是会资源共享啊若千和阿诗玛简直是鹤立鸡群,若千不停张望着,盼着有熟悉脸孔的出现。可优惠券也没招来同龄人。第一个片叫《孔雀的火焰》,是某个美术电影制片厂出的老片子。第二个片是《巧奔妙逃》,只放了三分之一就不出影了。若千伤心不已。第三个片干脆连影也不出了,憋了半天连个片名也没放出来。场内人们大发牢骚,若千趁机上厕所,路上忽然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边走过,是杨国!他叼着一支烟!和几个人一起吞云吐雾。她当下的反应却是许诺!许诺还跟他交朋友!这下心情糟透了,若千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许诺了。他的世界有多复杂,她忽然间伤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