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三军演武（下）
很久，苏泰才涩然微笑：“我始终觉得，女真人毕竟是北蛮子，他们的满文都是现造的。而汉家始终是文明邦国，那陈洛也是翩翩有礼，对咱们的儿子亦是当成正常子弟教育。”
“额哲在信中始终提及的，要蒙汉世代友好，民族相互融合，共同促成中华民族，一起在未来的什么‘大航海时代’相扶相助，成就巨型帝国。而且选拔总统不论种族出身，摒弃贵族统治，让大家共同参政……等等这些理念都是极好的啊。”苏泰精研过很久陈洛的意思，深深为他的精彩言论折服。
虎墩兔汗轻轻摇头：“这些用来唬弄百姓的玩意，真能当真吗？我还一直对领民说，要带领他们恢复太阳汗的荣光。但他们也没想想，就算是在太阳汗麾下，他们依然是被统治的百姓，跟今天的区别是什么？辉煌的终究只能是上位者。”
然后他说到额哲：“额哲嘛，在他的理想国里做一百姓，和在我们这种落后国度做亲王，哪种生活更加美好？”
虎墩兔汗说得相当现实，对平头百姓来讲，新国度的确很有诱惑，但对贵族来说，没有比集中全国资源供给他们奢靡生活的现役制度更加完美的了。
苏泰默然：“但你没有想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邻国明朝实现这种制度后，我们的百姓还能甘愿忍受现在的生活？人不怕穷，怕的是攀比起来，发现你比我富得多带来的恐怖失落感啊。”
虎墩兔汗愕然，忽然有惊恐的畏惧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他忍不住道：“朝三暮四的道理，那陈洛竟然不用？他竟然放着皇族不去追逐？真的想要建立那种虚无缥缈的帝国？”
苏泰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我们已经是老去的一代，将来逐鹿的还是年轻人。但我觉得，我们蒙古人如果真的堕落到站队的那天，虽然我觉得遮天不会很远，我预感会是向往汉家的额哲能获得正确和胜利。长生天啊，蒙古人已经?
??的落伍了吗？”
这时候，左翼大总官塔什海敲门闯进来，屈膝跪在虎墩兔汗面前：“可汗，陈洛邀请我们履行盟友职责，共同讨伐神一魁。我拟要近卫军出发，最起码能混点装备，您觉得呢？”
“不成！”虎墩兔汗本能觉得陈洛妖言惑众，他并不知道自由这词汇对千百年来习惯被压迫统治的普通蒙古百姓的魔力，只是觉得那必然是妖怪的媚惑。
塔什海疑惑抬头：“什么？”他并不觉得虎墩兔汗会拒绝，或者说，胆敢拒绝，因为陈洛才刚刚传播消息过来，说皇太极已经确定要远征蒙古，而他们必须仰仗陈洛的神武军，这种时候对陈洛理应有求必应。
何况这场三军演武，不仅仅有陈洛内部整合部队战法的因素，还有着与蒙古联合作战彼此相互照应的问题。
“没，我当亲自出征。”虎墩兔汗颓然道。
塔什海却也挠挠头皮：“您万乘之躯，岂能在这种小事上轻动？”
虎墩兔汗瞥苏泰一眼，摇摇头：“皇太极攻伐我们在即，现在正是应该向陈洛表达我们的善意的时候，岂能自持身价拒不前往呢？转告陈洛元帅，我虎墩兔汗必然鞍前马后跟从。”
塔什海神色复杂的躬身，便告辞退去。曾经的虎墩兔汗，一代天骄，被明朝的官员认为是羸弱无能，但随机他就用兵锋展露自己的獠牙，后来激怒努尔哈赤，并且英勇应战，固然战败，但其雄姿依然印在领民的心里。但现在的虎墩兔汗，终究是老了吗？
“现在必须靠陈洛，将来呢？”苏泰委婉一叹，让虎墩兔汗心里满是冰凉，是啊，蒙古的所谓励精图治，只能依赖陈洛的羊毛和牲畜生意，但这些东西就像是明朝给的岁币一般，全都是人家的施舍。
如果陈洛关闭饱食城，这些享受着巨额利益的蒙古贵族和渐渐习惯明朝衣冠和文化的牧民，他仌他们会做的究竟是如往昔一般上马提枪去打明朝的关卡，还是愤怒的闯到汗庭来质问自己缘何激怒陈洛呢？
他战栗的想着，以现在的蒙古人看，很可能是后者啊！因为陈洛的赫赫凶威，在草原上甚至比明朝内地还要厉害，而他正是成就其威名的垫脚石之一。
五日后，河套平原。
粼粼的波光中，虎墩兔汗请求觐见陈洛元帅，这种说法让神武军的军士们仿佛舔一罐蜂蜜般香甜。
“虎墩兔汗请求觐见陈洛元帅！”
“请求，觐见！”
很多传令兵自豪的挺起胸膛，用最大的声音咆哮。
陈洛的指示很快从帅帐里传出：“接见。”
“陈洛元帅愿意接见虎墩兔汗。”
“愿意，接见！”
塔什海本有些愤愤不平，觉得虎墩兔汗的姿态放得实在太低，低得有些丢蒙古民族的份。但虎墩兔汗指示摆摆手，让他维持礼仪。
等到见到一身朴素白衣的陈洛时，塔什海的怒焰比虎墩兔汗消失得还要快还要干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度，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能量，让塔什海每次都感到敬畏。
那是个天神一般的男人！他的脑袋里始终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虽然荒诞，却每每毫不怀疑。
“陈洛元帅。”塔什海恭谨鞠躬。
“大总官，数日不见，气色不错嘛，看来保养有道。”陈洛将手里的书卷摊在案前，目光灼灼，“这次正是向其余势力证明我们是兄弟之邦，并且磨合我们的军力的最佳时机。你们有羊毛生意，也根本无需再乞明朝的岁币，两族隔阂的根本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正是建交友好的时刻。”
虎墩兔汗笑笑：“是啊，我们边疆告急，皇太极带着一众叛变的部落虎视眈眈，届时还求元帅发兵援助。”
“当然没有问题！”陈洛斩钉截铁的道，“我也不会用围魏救赵的把戏敷衍你们。我的龙武、龙骑、浮屠三军，将直接踏上你们的领土，去正面与女真人决一死战！”
虎墩兔汗和塔什海惊骇对视，他们觉得以前陈洛的意思暧昧游离，总归是应该提些苛刻条件，然后才会答应援助的。而他们希冀的，无非是粮食和军械，但没想到陈洛真真正正的是要全军来救，一时间让虎墩兔汗心里迟疑，塔什海则是感激涕零。
左翼大总官匍匐在陈洛脚下：“元帅如此慷慨，蒙古无以为报，待成功救援蒙古得脱大难后，塔什海愿粉身碎骨以报元帅！”
陈洛赶紧将他扶起：“我说过，我们是兄弟之邦，只要你们不负我，我必不负你们。我的条件很简单，在我倾巢援助你们后，想那崇祯必然趁我后防空虚，直捣黄龙，威逼我饱食城。届时，希望我们两家共同携万胜之师，防御来犯之敌。”
塔什海磕头谢道：“敢不效死！塔什海如果活着，必第一个提兵前来相助。”
“真没其余理由？”虎墩兔汗仍然不信。
陈洛温和笑笑：“我陈洛讲话，一言九鼎！可汗还疑虑否？”他轻轻瞥过虎墩兔汗一眼，后者便仿佛被鹰隼瞪过的野兔般，浑身激灵，同时生出他不可能骗我的想法。因为他虎墩兔汗根本没有能力逼迫陈洛履行联盟契约的任何事情，而陈洛竟然发兵，还是发全部兵力，着实古怪。
“对啦，额哲和一帮国士大学的同级生，一起来到军中实习观战，所以你们父子可以团聚。”陈洛拍拍手，等待在幕后已久的额哲便亟不可待的走出来，神情激动的与父亲拥抱。
“您老啦。”额哲看着自从长生堡之败后，愈发精神颓废的父亲，不由感慨。
虎墩兔汗则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他英姿勃勃，如日月当空一般的姿态，心里不由想起自己二十六岁兵发明朝边关耀武扬威时的盛况，再对比如今的落魄，不由生出一股恐慌。
“我在信里提到的那些，您觉得怎样？”额哲迫不及待的要与父亲分享自己最近被灌输的理念。
“还好，我与你母亲时常探讨。她倒是你说的那种……理想家，我则时常给她泼冷水。”虎墩兔汗苦笑着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本来坚定的要废立的想法又被压下去。这毕竟是自己宠溺十数年的儿子啊。
额哲微微皱眉，随即展开：“理不辨不明，父亲现在没感受到天下大势，额哲也不怪您。近期我在国士大学里，被无数优秀的同学熏陶，真是深切体悟到咱们蒙古的一系列弊端，明日我稍微整理下，全都交给您。”
虎墩兔汗惊奇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个在自己的宠溺中曾经蛮横执拗的孩子，现在竟然能够平易的宣称可以忍受对方的话语，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陈洛校长说，我不赞同你说话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您说话的权力。我觉得这话相当正确，霸道是赢不到人心的。”额哲愈加平静，反倒劝诫自己的父亲。
陈洛在旁边笑笑：“额哲，我说过，这句话并非我说的，而是西方圣贤传播过来的。”
“是，校长。”额哲毕恭毕敬点头认错，这种混合着崇仰与敬佩的眼神，正是虎墩兔汗心惊肉跳的根源。
咱蒙古未来的黄金雄鹰，就要变成陈洛主人肩膀的乖乖宠物喽，我绝不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