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集 欲哭无泪(上)
朔风凛冽的冬季使整个清河监区显得十分的清冷,阵阵的西北风把原来就显得稀稀落落的大地扫刮得更加空空荡荡。(本章由HAO123-中文网-.转载發佈)
上午,又有一批新犯人入监。
汪队副正在查看他们整理行李。韩分监区长走了过来。他发现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粗壮,膀大腰圆,像个秋冬瓜似的人十分面熟,于是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不禁惊讶地问道:“这不是韩祥明吗?怎么出狱才两年就又回来了?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韩祥明惭愧地低着头,低声说:“盗窃……”
汪队副低声对韩分监区长说:“还有其他罪名,一句话说不完。”
晚上,一切安排就绪后,韩分监区长和汪队副把韩祥明叫到了值班室。
见到昔日管教过自己的监狱民警,来到这个熟悉的值班室,一脸苦相的韩祥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韩分监区长说:“韩祥明,过去,在这间值班室里,我们曾经找你谈过无数次的话,没想到才过了两年,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你有何感想?”
韩祥明无精打采地说:“唉,一言难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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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韩祥明走出了清河监区的大门。
他在心里十分感谢自己的妻子,因为,正是在妻子的“活动”下,自己才由原判的十二年改为七年,减少了五年,最终才得以提前走出了监狱。
他在县城下车后,妻子范明秋已经带着儿子在那里等候,他们高高兴兴到回到了乡里。
晚上,夫妻一阵亲热之后,妻子范明秋说:“哎,祥明,你的事多亏了吕主任和王庭长帮忙,你现在出来了,明天,我们得去感谢感谢他们!”
韩祥明说:“那是,那是应该的!”
第二天,范明秋就买了一大包东西,和韩祥明一起赶到了县城王庭长的家,而那个法院的吕主任也已经提前在王庭长家等候了。
见了面,大家都十分客气。
范明秋夫妇俩对吕主任、王庭长表示了千恩万谢。而吕主任和王庭长则说了一些“没什么”、“小事一桩”之类的客套话。
韩祥明看得出来,吕主任和王庭长在客气的同时也显示了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如何如何神通广大。
大家都聊得很兴奋,不知不觉聊到了混混沌沌的夜晚。
见天色彩已晚,范明秋起身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可是,韩祥明没有想到,王庭长却十分热情,非要安排他们夫妇在自家歇息不可。
夫妇俩推辞不过,韩祥明只好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王庭长家回来后,韩祥明似乎看出了一点不同寻常,不由得在心里划了一个个问号:
求人办事,上门致谢,天经地义。但我韩祥明与王庭长非亲非故,晚上住在他家是不是有点有悖常理?而吕、王二人的那个热情劲儿怎么让自己感到那么别扭?还有,妻子那恍惚的眼神中难道有什么异常?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韩祥明越想越不自在,越想越是担忧。
自从丈夫回来以后,范明秋心理上一直在承受着无奈的煎熬。她总觉得丈夫婚后并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可想不到自己却在“拯救”丈夫的过程中付出了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最大的代价,这是她怎么也抹不去的阴影。
看到回家后的韩祥明整日里闷闷不乐,还有那猜不透的目光,她的心中更是难以安宁。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晚上,在丈夫的追问下,范明秋流着泪说出了她与吕主任和王庭长曾经有过的那段难以启齿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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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祥明和范明秋是十多年前结婚的。
当时,范明秋只有二十二岁,韩祥明是二十四岁。范明秋文静贤淑,端庄漂亮;韩祥明义气热情,仪表堂堂。新婚的生活是十分甜蜜的,甜蜜得让范明秋今生今世也回味无穷。
然而,甜蜜幸福的生活却又是那样的短暂,短暂得让她猝不及防。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将刚刚入睡的韩祥明强行带走,他以涉嫌强奸妇女被公安机关逮捕。
新婚还不到两个月的丈夫怎么会在一夜之间成了强奸犯?范明秋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倒了。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然而,白纸黑字,法院的判决书上清清楚楚地写下了这样的事实:
“××年×月×日,韩祥明得知本村妇女刘某的丈夫外出不在家,于当晚溜到她的家中,翻墙入院,拨门人室,冒充其夫奸污了刘某。时至‘严打’之风席卷全国,上述事件的受害人翻出了三四年前的旧账,把已经认为没事的韩祥明告到了严打小组……”
事实清楚,铁证如山。范明秋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令她痛心疾首的现实。
韩祥明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送入白湖监狱清河监区一分监区服刑。
韩祥明入狱后,范明秋一直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她整日闭门不出,以泪洗面。不少人都劝她离婚改嫁,但生性柔弱的她总认为,韩祥明尽管有那种龌龊行为,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结婚后,丈夫并没有干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加之韩祥明的父母都年龄大了,韩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是他父母的唯一希望;还有就是自己已有孕在身,她不忍心让韩家因此断了香火。
强打精神的范明秋忍受着人们的风言风语,拖着疲惫的身子,挑起了一个破败之家的沉重负担。
第二年初,她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习惯于烧香磕头的公公、婆婆对孝顺的儿媳妇十分感谢。她也在心里安慰自己:“做人得讲点良心,认这个命吧,等祥明回来!”
这天,范明秋抱着刚满两个月的儿子,颠簸几百公里来到清河监区会见室。
面对妻儿,韩祥明痛哭流涕。
为了让丈夫安心改造,范明秋说:“祥明,我以后每隔两月就会来看你一次。”
狱中的韩祥明表现积极,同时也学到了不少法律知识。他认为法院对自己量刑过重,于是就告诉妻子:“明秋,法院对我判得太重,你回去后想想办法,替我申诉,好让我早点出狱,一家人早日团圆……”
范明秋听后也觉得是个办法,就流着泪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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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的范明秋就四处托人找关系,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叫吕贵彬的人。
吕贵彬已经人到中年,和范明秋的外婆家是同一个村,跟范明秋的舅舅关系不错,在县法院工作,还是办公室的副主任。
范明秋请舅舅出面,找到吕主任。
吕主任约四十八岁,脸上满是横肉,肥大的鼻子上还生满了肉刺,可谓外貌不扬。
范明秋就把丈夫的事以及他们的想法向吕主任说了,并请他帮忙。
令范明秋十分欣喜的是,吕主任当场就爽快地答应说:“好,这件事我一定帮忙!”
回家后,范明秋的公公、婆婆都很兴奋,就以韩祥明父亲的名义托人写了一份申诉书。
申诉书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韩祥明与村妇刘某关系暧昧,是通奸而非强奸;二是原判对韩祥明量刑过重,请求重新审核,给予减刑……
吕主任看了申诉书后,没有提出异议,说:“等瞅个机会,一定想办法解决。”
有了吕主任的这个许诺,范明秋心里宽慰了许多。
为了此事能够早日解决,回到家后,范明秋考虑得给吕主任送点礼表示一下。于是,她就把家里的一头猪给卖掉了,又东借西挪凑了两千元。
范明秋把钱送给了吕主任。这是她第一次给吕主任送礼,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别人送这么贵重的礼,她感到有些胆怯。
接过钱,吕主任眉开眼笑地满口答应道:“中,中,这事儿你就等着吧,一定能办好!”
范明秋在家里等了两个月,却没有等到吕主任的任何一句回话。
于是,急不可耐的范明秋又拎上小磨麻油、水果之类的东西再次去找吕主任。
吕主任依然很热情地说:“嗨,近期一直在外地办案,没有时间……”
如此反复了几次,吕主任不是说案子太多、工作太忙,就是说申诉工作年底“盘点”,没有机会。
已经花掉三千多元的范明秋心中开始犯嘀咕了:是不是吕主任嫌钱太少?东西不贵重?可是,自己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确实没有钱了,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之下,范明秋又找到舅舅,然后到信用社用高息贷了一千五百元,全给吕主任送了去。
吕主任还是那样和气,笑起来整个脸相压扁了的柿饼:“噢,这事问题不大,只是得有个过程……”他边说边用眼睛悄悄地瞟着范明秋。
范明秋赶紧说:“那就让吕主任费心了。”
吕主任摆摆手:“咳,这是咱自个儿的事,客气个什么?”
时间在吕主任的一次次许诺中过去了将近一年。范明秋一直在焦急不安中等待着,却始终不见吕主任那边有任何动静。
这天,范明秋只好又去县法院找吕主任,决心问个清楚。
在吕主任的办公室里,范明秋一直等到临近中午,看吕主任把人一个个人都打发走了,就急切地问道:“吕主任,韩祥明的事从当初跟你说,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到底能办不能办?今天你就给我一个准话,真不行就算了……”
吕主任故作沉吟状道:“嗯,给在押犯人减刑可不是件小事,得瞅准机会才能行啊。”说着,他便凑到范明秋的跟前,抓住她的手,不停地摸着。
范明秋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吓得抽身回避:“吕主任,别、别这样。”
吕主任胖胖的肉脸仿佛要肥出油来了:“嗳,已经下班了,没别人了,你就在这儿陪陪我吧。”说着就又去搂范明秋。
范明秋惊慌失措地推着吕主任:“吕主任,咱们咋说也有点亲戚关系,再说咱俩岁数又差这么大,你、你不该这样。”
范明秋不敢得罪吕主任,就想着各种理由推脱着。可是,老练的吕主任并没有强求范明秋,他又恢复了常态,说:“我只是要求你和我一起上街吃顿饭,不愿意就算了。”
范明秋推说家里有事,在诚惶诚恐中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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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范明秋每想到这事就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她终于明白了吕主任把事情一直拖着不办的原因就是想占自己的便宜。
范明秋已经二十六岁,尽管一年四季在田间经受风吹日晒,加之人生的磨难已在她的脸上刻下了印记,但漂亮的脸庞、窈窕的身段依然使她在众多的乡村媳妇中显得出类拔萃。这在外表装得一副正人君子、年龄已经四十八岁的吕主任眼里,显然是一个送到嘴边的馅饼,他怎能不垂涎欲滴?
范明秋想,如果从此不再去找吕主任,那么丈夫减刑的事儿办不成不说,自己已经送出去的几千块钱也就打了水漂。这可如何是好?
在公公、婆婆的一再催促下,范明秋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去找吕主任。
为了安全,她这次找吕主任时,拉上了韩祥明的姐姐。
吕主任仍然是客客气气、笑容满面,他热情的端茶倒水,好像在这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张着厚厚的嘴唇说:“小范,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你可以放心了!”
这样几个来回之后,范明秋也就慢慢解除了戒备心理。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春日,她又独自一人带上礼物去找吕主任。
吕主任告诉范明秋:“小范,韩祥明减刑的事儿已经开始办理了!”
范明秋听后,又十分感谢地给吕主任送上五百元钱。
可是,这一次吕主任却把钱塞了回去。
范明秋正在疑惑,却不料吕主任猛地一把搂住了她,肥大的嘴巴紧紧地凑了上去:“我的小心肝,你要依了我,事情保准办成!”
到了这个分上,范明秋觉得已经没有了退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吕主任摆布,任由自己屈辱的眼泪默默地流淌……
心满意足后的吕主任对范明秋说:“嘁,哭什么呀,回家等消息吧。”
村里离县城有二十多公里,范明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她在家里躺了一天一夜,偷偷地哭了一次又一次。
公公、婆婆听到她的哭声,忙走进屋里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身体有点不舒服。”范明秋说,接着她强装笑脸告诉两位老人,“祥明减刑的事儿已经开始办了,有眉目了……”
老两口这才放心。
过了一个多月,范明秋又来到县法院。吕主任故作生气地说:“哟,小范,我还当你不来了哩!”
范明秋脸上直发烧,低着头嗫嚅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啥办法!”
吕主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范明秋说:“我说过的,这事儿能办成。韩祥明的刑期减五年,过些天等手续办齐了就送到监狱去。”说着,就上去抱住了范明秋。
范明秋极力想躲开,吕主任嬉皮笑脸地越搂越紧:“嘿嘿,你还扭捏个啥?一回跟十回有啥区别?”
吕主任急不可耐地宽衣解带,把范明秋压倒在一边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