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一物降一物
一名白衣公子从那间茅草屋内走出来,我的目光立时被那天然美男气质吸引过去,隔得太远,却看不大清楚,只大抵看见一袭白衣,周身都因他而散发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头墨发用白玉冠束起,几束柔柔半贴在肩上。
直觉告诉我,美男子啊,长得定是秀美无双。
印象里这仙气一般的感觉犹存于脑,直到我看到白衣公子身边还跟着一位童子,记忆一下涌出。
对了,这么一对组合,是在洞香楼里碰到的搭讪公子!
他为何会出现在铁皮冰箱的小屋子?铁皮冰箱为何在发现屋内有人时又停了下来,不敢与那人相见?这些问题勾着我的视线,一刻也没从那一袭白衣身上离开。
白衣公子看了看四周,又回头看了眼屋内,这才领着童子翩然拂袖而去,活像一只洒脱的闲云野鹤,来去如风。
待到那白影彻底消失,铁皮冰箱闷声不响将我抱起,我不觉哎呀了声,身子就已经浮空,我扭了扭身子,找寻一个舒坦的方式给他搂着。
“那人你认识?”
他睨了眼我扭动的腰肢,我识趣地停住。
“公厘夏。”
公厘夏?这人什么来头,竟能让眼前这个男人都有所忌惮,我从未见过他怕过谁,却独独这次。这么看来,铁皮冰箱与他是敌非友,而且论功夫,公厘夏不一定输于铁皮冰箱,不知为何一个危险的想法从我脑中飘过,若是公厘夏你能杀了铁皮冰箱……
抬眼间,才发现他低头看我,对上他那双如漆的眼,我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以免让他有所察觉。忽然又记起初次见他之时,他也如同这般搂着我,带我到一个破房休息,期间我还问了个不知死活的问题,那时他却只是淡淡地说“只要你有本事那便杀。”
这个本事,倒也不一定需要我有,只需要借他人之手便可。
他将我掳到了公厘夏走出来的那间很破烂的屋子里,这回他没有把我丢在木床上,而是双手一开,直接让我掉在了地上。
我龇牙摸着屁股暗骂,没有在飞到房顶前就把我丢下来砸个稀巴烂,我真是十分感谢这恶魔了!
我爬起来,做到凳子上,习惯性打量陌生的一切。
铁皮冰箱的品味大概都是如此了:一张床,一张被褥,一张小桌子,两张小凳子。我依旧坐在凳子上,心想:也不知此刻贾馨怡会不会因为找不到我而急得团团转?
我明白他带我来这的意图,这种招引仇恨的时期,若是回贾府,那么贾府上下所有人,很可能就是被搜查的对象。
他似乎也没有要睡去的意思,只是拿起桌上的一块白净的抹布,认真擦拭着那把利剑。
我困惑地开口:“我觉得。”他抬眸,漆黑的双眼望向我,我接着道:“我总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顿了顿,但也不算迟钝,很快理会我的意思,将剑翻面继续擦拭:“你想杀人?”
我反问:“这不是你放过我的条件吗?”
不是吗?这已经无关乎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要不要的问题。
不是我的错觉,铁皮冰箱对于我,或者说对于秦可恩太过心慈手软,一次两次,如若是别人,我不觉得作为主子的人,会容忍我一再失败捣乱还能放过。
当然,有种说法,人有三大错觉,其中之一就是误以为别人喜欢你。我很有自知之明,他自然不会喜欢我,我也只是心存疑惑。
他久久没回答,看着他暗紫色衣裳上沾着的暗红色血迹,我下意识找了找屋内应该有的东西。
床上似乎放着药箱,我走过去,拿过来摆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果然是伤药和包扎伤口的布条:“你受了些伤,我替你包扎。”
他擦拭剑的手一顿,也没学着别人的任何忸怩,放下剑。我知道他是同意了,便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敷药,忍不住问道:“你,究竟为何要放弃这荣华富贵的日子,整日过着这种日子。”
我知道,作为一个仆从,我没资格问这种问题,更不应该问这种问题。一个人肯把秘密说给你听,倒不一定是重视你,也可能是他需要你了解他的秘密,好为他做事。敷上药,拿出布条替他绑上。
他没回答,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而我为什么会问,这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原本属于他让我如何,我便只管如何而已。可他却说了其他的话:“你包扎的地方错了。”
近距离听他说话,那淡淡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第一次那么清晰,我不觉忽略了那话里的责怪,沉浸在那好听的嗓音中,他看过来,感觉到他的寒气,我将他手臂上那包扎用的布条拆开,举起手指戳了戳有血迹的地方,问道:“是这儿么?”
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晰映着我的影子,一旦对上他的这双眼我就没辙了,赶紧老老实实扒开他的衣服,寻找伤口。
“若你能跟着我复仇结束的那一日,你便能知道我为何放弃这些。”
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句话,我的手顿了顿,只是一会儿,我又继续包扎着。将最后一个打结动作弄好,这才坐下,心想,倘若要复仇,我倒也有理由,而且仇人近在咫尺。
经过这么久,我已百分百确定,铁皮冰箱复仇对象十有**是皇上,这么一个满宫御林军护卫守护的人,仅凭他,即使武功再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随时都面临死亡,死了又何谈复仇,只因为他有后盾吗?
我寻思:这后盾不仅是贾家,更有可能是传言失踪的大皇子鸩。如今南国暗流涌动,国不安宁,皇上的治国举措让很多不法分子趁机进行煽动,试图瓦解如今恒武帝的政权。
但那都是小组织。若是曾经贵为皇室继承人的大皇子,打着灭昏君的口号举兵讨伐,那真可谓名正言顺。
他没有再说话,拿起剑走到床边躺下,似是想起什么淡淡问道:“你曾经失忆过?”
这么一问,将还在沉思中的我惊扰。他为何这么问,难道是察觉我与别人传的秦可恩有着天壤之别?
鉴于失忆不失为一个好借口,我点头:“我败坏家风被秦……爹毒打一顿醒来后就这样了,其实我以前应该不呆。”
“败坏家风……”似是自言自语,片刻后,他不再作声,闭上了双眼。他睡觉的样子一向安恬,少了醒着时总散发出的几分冰冷、几分无情。
我老实趴在了桌子上,不知何时睡着的,只知我是被那刻意压抑的咳嗽声吵醒的,我的脸正好是朝向木床那边,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映入我微睁眼眸中的便是那头乌发的颤动,接着就见他手颤抖着扶着床沿,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艰难地从我旁边绕过。
身后响起轻微的吱呀声,门开了,脚步声渐远,咳嗽声也渐小。原来,那晚上的咳嗽,并不是凑巧的着凉么。
他是不是每个晚上都这么咳着,我不懂,可我是相信积劳成疾的,他做了太多人都没做的事,会这样也应该是正常的吧?
只这么想着,我居然也跟着睡不着了。愈是睡不着,耳朵对于门外的响动越是敏感,竟然因此生出幻听来。有时候只不过是一阵夜风刮着落叶卷来,有时候不过是一只老鼠或者其他小生物跳过,我都会误以为那是铁皮冰箱走回来的脚步声。
心里竟有一些害怕。我怕黑?孟非说过我不怕黑。屋内那蜡烛还未完全烧完,火芯摇曳着,跟着我心里的那颗心跳动。
我只是有些同情这么一个连觉都睡不安宁的人罢了。
撑起脑袋,我挪开凳子走了出去,门未掩上,跨出了门槛,月色如水流下,洒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踩在那细碎的银光上,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个寂寞的背影。
那背影如同褪了色的黑色,在逐渐变透明,是错觉,还是什么。
我想我的步子已经够轻盈了,可是还是低估了练武之人的耳朵灵敏度,他听见动静习惯性地抽出了剑,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
他直勾勾盯着我,似是质疑我睡不着的话,也是,在他眼中,我大概已是一个在哪都能睡的人。
我只得解释:“白天睡太多了。”
他想了想:“馨怡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
我隐隐察觉到了不妙,他接着道:“回去再多给你一份职务。”
可奥,我真是自找苦吃。
我摇摇头道:“主人,这不划算。”他只是看着我,没作声,我继续说道:“我一边干活也会一边睡觉。”
他抬手,弯着指头朝我勾着,这是叫我过去?我自觉不妙的退了一步,他又勾一次,我又退了一步。他开始直勾勾看我,我最怕这个,赶紧迈着小短腿小跑上前,点头哈腰:“主人有何吩咐。”
他冷然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人。”
我呆呆点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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