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张凯与海
开拓行者号是一艘细长尖底的新试大船,造型参考了西班牙大帆船和宝船的一些长处,吨位约为一千三百吨左右,下海试航不过半年,现在的船上一共有五百二十人,除去“开拓行者”之外,水手有二百五十人,均为旅顺海军的精华。船长周大海,是周井然的某个远房表弟。这周大海五短身材,一副黑色的脸膛,年纪不过四十许。但在海上苦得久了,黑发间已隐隐有些白丝。
裙带关系在这只半军半贼的海军内带来了一定管理的方便,但弊端相对来说要大得多。张凯现在拿这些也没办法,周井然和宋丹心一来比他年龄大上许多,二来又本有各自的班底。他只能一步步安插海军军校内经过训练的中下层军官,等待机会,逐渐把这些人提拔上来。作为补救他又把两家的亲戚经常互调,并制定了颇为严厉的军法,若有所违,必有人会通过各种途径进行举报。所以这些周宋两家的亲戚,官当得也不是很逍遥。而且这些海贼的后代多数在船上苦过一段时日,还有些彪悍的血性,每遇到战事,也有奋勇当先的勇气。此次的危险任务,就是周大海极力争取来的。他心中也不无幻想,待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张大人会给他加上“棕熊舰队长”的头衔!
时值春夏之间,这条航路的凶险远超出周大海的想象,开拓者号一直沿着亚洲大陆的海岸线航行,沿途也有两个事先准备的补给点。一路上偶尔能在海面上发现几块磨盘大小、白色方糖一样的浮冰,到是被船员们欢喜的捞上来补充了一下船上的淡水。但就在开拓者号准备通过白令海峡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冰山群惊呆了。无数雪白晶莹的冰山像是一只庞大的舰队,它们一无所惧的从开拓者号面前驶往南方。冰山拖着水下那庞大的身躯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起一伏的跳着迟钝的舞步,偶尔也有几个互相碰撞发出轰隆巨响。
周大海手持的单桶望远镜的视线之内,只见碧海蓝天之下,数百座大大小小的冰山漂浮在宽广的海面上,连绵不绝。这些冷酷的冰雪之物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向这群人类炫耀着它们的坚不可催。只要撞上其中的一块,这木帆船便会成为无数碎片。
“船长,我们向南航行几日吧,也许冰山会少些。”大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的脑袋还算好使,在心里他也有些担心这生性喜欢硬来的船长会不会让他们操船冲过去。
鼻腔内呼入的空气冰冷冰冷的,刺得脑子隐隐作痛,周大海面无血色的点了点头。
船向南航行了一周,冰山果然稀少了很多,开拓者堪堪的航过了这危险的水域,驶向未知的大陆。
刘远达摸了摸坏里硬硬的珠子,那是张凯亲手交给他的。据说是相当贵重的高档玻璃珠。张凯大人亲自接见了他,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和他说了很多话。虽然他的父亲犯了死罪,但张凯大人体谅了他的苦处,但他作为犯人之子,必须承受父亲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张凯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管着几十个囚徒,临行又送了他一袋玻璃球,并与他道:“远达啊,你父为我效劳多年,情同手足。你也算得上是我的侄子了。这袋东西你且拿着,到了棕熊省,用它们先讨个媳妇。别看这东西不甚起眼,在那些红人的眼里,可比银子好用。就这样吧,将来开拓出一大片领土,侄儿你也能留名青史,做个大明的狄青将军了。你母亲不要担心,自有我照顾。你去开边几年就可回来了,到时候也好一家团圆。”想到这里,刘远达不禁热泪盈眶,心想,定要用心为张大人经营起一片基业来。比起那些押解在底舱的囚徒,他的待遇要好多了,船启航后,脚链也下了,脸上也不曾刺字……。
开拓者号相比那种武装到牙齿的战舰来说要单薄一些,只能算是只武装商船。大炮少些,只有三十二门七升炮(可换算为英制九磅左右)。但好在这样可以装更多的货物了,除了船内的囚犯,各层内还装了许多的活鸡活鸭和肉狗(它们吃水手的大便)。各种食物和脱水蔬菜足够这五百人食用四个月的,沿途打打鱼就可坚持更久了。
启航日为万历五年的一月九日,到达“大海岛”的时候,是六月二十九日。这漫长的旅途中船上减员了一成,其中一多半是卫生条件较差的“开拓行者”。一些罪行轻的,每日里要被拉去甲板上训练操作船帆,有几个从桅杆上掉下摔死了,还有一人淹死。船上有人死掉后,便裹上一层布,直接丢下海去。若是海军成员,则是裹上一面要体面些的旗帜,全体水手还会集体念上几句经文,再开上几炮,并剪下他的一撮头发保存起来……。
张凯相当的生气,都快一个月了,绑架刘二家人的大鼻子至今都没抓到,监狱里都被无辜者装满了。几个无良狱吏趁机发了一笔财,张凯在审讯中发现后,便杀了一个狱头以儆效尤,到是让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风气稍稍消荡了半年光景。
梁士高小心的低着头,躬着身,他的眼底就是一块摔得粉碎的砚台。那墨痕成爆炸状抛撒在青石地上,还溅了他一裤角。可是士高那里敢躲,张凯大人别看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外表也不过像个二十出头的寻常后生,可不经意间大肆训斥手下的样子到真有几分杀腾腾的气势。
上位者必须经常发脾气,不然谁会怕他?不怕又怎么会尽心办事?
“大人,若说嫌疑者到真有一个,可是……。”
“有什么可是?快说,是谁?”
“那人是大医士李时珍的助手,小人要去盘问他的时候,却被李医士赶了出来。”
“哦……竟然有这等事?定是你们没有说清楚。拿我的手谕给李先生看,他自然会同意的。”张凯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盖了血红色的印信,随手递给了梁士高。
士高双手接过,也没敢抬头,就这么躬身退了出去,小心的关上了门。
张凯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他跺了几步行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可茶已冷了,他不禁眉头一皱,硬生生的放下茶杯,脸色一变就要发脾气。
一个银衣人突然出现在张凯身侧,没道理的凭空出现,像是从空气中走出来一样,没有任何先兆,也没有任何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