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失忆(2.3万)
章节名:第六十六章失忆(2.3万)
刘雯雯得体地像杨万丽递上礼物,即使心中再不适应,杨万丽毕竟是个大学老师,深厚的涵养使她不得已露出慈祥的微笑,于是热热闹闹的聊天气氛中,一家人坐到了餐桌上开始吃饭。
倪筱尔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满脑子只想着刘雯雯与自己初识以来所发生的诸多恩怨,她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自己姐姐呢?
她抱着大熊恹恹坐在自己床上,只见刘雯雯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四处环顾一圈之后,将箱子放在了倪筱尔常坐的沙发上。
“喂,你进门前可以先敲门吗?还有啊,这是我的房间!”她不悦地站了起来。
刘雯雯不在意地笑了笑,“爸爸说你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以后这里不再是你的房间,而是我们俩同住。”
乍一听另一个女孩儿也喊倪震为爸爸,倪筱尔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懒得跟刘雯雯斗嘴,重新躺在床上。
刘雯雯也不恼,兀自收拾着自己行李,没头没脑地忽然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抛到了倪筱尔的床上。
倪筱尔跳了起来,“刘雯雯,你到底想怎样?”
声音太大,把杨万丽给吸引了过来,“怎么了?”杨万丽一脸疑惑地看向倪筱尔。
不想让母亲担心,倪筱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我正跟姐姐聊天呢。”
见刘雯雯也露出甜美的笑容,两人似乎相处得很好的样子,杨万丽顿时放心地出去了。
“你找个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搬走吧,房间就这么大,我一个人睡都不够,再说了,你嫁出去就是单家的人了,还呆在倪家,也不太合适。”刘雯雯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挂上去,轻松地说道。
倪筱尔知道她是在激怒自己,可是她知道父亲和母亲才刚刚修复关系,此刻如果因为自己按捺不住怒火与刘雯雯争吵起来,父母一定会再次爆发家庭战争。
为了家庭和谐,她忍。
她重重地从床上坐起来,“姐姐那么喜欢这个房间,让给你就是了!”走出房间之前,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大把以前买的塑胶蟑螂蜘蛛等恶作剧物品,趁她背转过身子,随手扔进了她的行李箱里。
倪筱尔关上门之后,静等着里面传来动静。
果然,片刻之后,刘雯雯果然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倪筱尔捂住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忍不住想哭。
心事重重地在街头游荡了许久,最后蹲坐在马路边上静静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一辆别克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修长的双腿迈了出来,她仰起头,刚好对上单亦宸温暖的星眸。
她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回刚刚从倪家出来。”他与她并排坐下,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蹲在这儿跟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狗一样,打算回去吗?”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回去面对那位姐姐,更加不想面对父母。”
单亦宸微笑,“那就跟我走。回我们的家。”
闪烁的霓虹灯下,他的微笑像一层铠甲,将受伤的倪筱尔层层包裹住,她将头靠在单亦宸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微笑,“单亦宸,有你感觉真好!”
身子倏地腾空,原来是单亦宸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微微挑眉,“打算就这样一句话打发掉我吗?”
她笑眯眯钻进他怀里,“嫁给你不就得了?”
这个孤独的夜里,因为有相爱的人在身边陪伴,一切都变得温馨起来。
一转眼倪筱尔大婚的日子就在两天以后,根据习俗,倪筱尔不得不重新回到倪家等待出嫁,倪震满心欢喜地替女儿张罗着一切,杨万丽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喜悦,时常看向倪筱尔的眼中带着一抹忧伤。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倪筱尔将杨万丽拉到一旁,悄声问道。
杨万丽叹了口气,“筱尔,本来你都快到结婚这份上了,我不该说这些话,可是妈心里憋不住呀,你真的打算跟亦宸结婚吗?这男人啊,得不到的始终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之后,就再也不会珍惜,你瞧你爸,多好的男人,却背着我婚外恋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亦宸那孩子那么优秀,身边围绕的女人定不会少,时日一久,你真的有自信能够拴住这个男人的心吗?”
杨万丽说的话在倪筱尔心里久久回旋,她想起单亦宸温暖的眉眼,打消了心中的顾虑,笑道:“妈,别多想了,亦宸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
晚饭的时候,她回到屋里准备睡觉,罕见地发现刘雯雯不在,这段日子她在倪震和杨万丽面前装的乖巧无比,背后却跟倪筱尔各种不对盘,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霸占她的房间。
她越想越火大,一脚将刘雯雯的箱子踢翻,结果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什么女孩儿是首饰啊书信啊之类的,她胡乱地抓起来一股脑地塞进箱子里,却在最后看见了一张照片,上面扎着马尾笑靥满满的女人是倪筱尔,英气十足的男人则是单亦宸,背景似乎是在大学的足球场上。
她知道刘雯雯与单亦宸曾经有一段过往,没有看到这张照片之前倪筱尔会用“谁还没有个过去啊”来安慰一下自己,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了,想法就又不一样了。
倪筱尔那无坚不摧的心竟然抽痛了一下,酸涩了一下,顺带还梗塞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将照片塞进去,倪筱尔钻进被窝里,别瞎想了,明天就该结婚了。
一颗石子砸中了倪筱尔的窗户,将她惊醒,她心中一动,翻身起床,只见月色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树下。
明知道婚前见别的男人有些不太好,可倪筱尔咬唇想了片刻,仍旧选择下楼。
两人一路漫步到公园,陈邵阳神色淡淡的,“明天我要回欧洲去参加比赛,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她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座奖杯。
“记得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得奖,你那时候觉得这奖杯很像你喜欢的一个动漫人物,非让我送给你,当时没舍得,现在,我送给你当做新婚礼物。”
他轻轻回头,瞥见她渐渐潮湿的眼眶,忍不住笑着摸摸她脑袋,“我可不是来煽情的,再说了,新娘要是哭肿了眼睛,明天就不漂亮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倪筱尔期盼地看着他。
沉默片刻,他粲然一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来。”
幼时那段冗长而又美好的记忆,是他与她之间最珍贵的青春,如果重来一次,她仍旧选择与他一起度过。
最后的告别,已经说不出口,她站在风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潸然泪下。
“邵阳哥,一路珍重!”她努力挥手,说出最后的祈盼。
陈邵阳没有回头,却背对着她竖起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的眼泪逆流成河。
一大早倪筱尔就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开始化妆,也不知道单亦宸从哪里请来的化妆师,明明是个男人,却偏偏喜欢翘着兰花指扮女人,倪筱尔瞪着他脸上厚厚的一层腮红和唇上晶亮的口红,惊恐之下睡意全无。
娘娘腔化妆Jami师傲娇地拍拍手,顿时涌出了一大批助理员工,手里各自托着高跟鞋,婚纱和首饰。
“倪小姐,您尽管挑喜欢的便是,首长大人吩咐了,今天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哦,今天就要嫁给单亦宸成为他的妻子了呢,可是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期待已久的兴奋,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感觉?
“筱尔,我们来看你啦!”门外忽然涌现出一群欢呼的声音,只见事务所的同事们聚集在门口,挤眉弄眼一脸喜气。
在这群人里,倪筱尔居然意外地瞥见了叶苗苗,她安静地站在一旁,与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Jami跺着脚要将这些扰乱秩序的人赶走,“你们先出去,新娘子还没化好妆呢。”
“Jami,我想跟朋友先聊聊,就五分钟的时间好吗?”倪筱尔忍不住央求。
“好啦好啦,只许聊五分钟。”
门阖上的那一刻,倪筱尔忍不住微笑,“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叶苗苗淡淡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今天是来恭喜你的?”她缓缓抬起目光,恍惚的眼神扫过名家设计的婚纱,价值百万的珠宝,和那双单亦宸亲自命人去意大利定制的水晶高跟鞋,如果她够幸运的话,今日坐在梳妆台前接受大家祝福该是她叶苗苗。
“倪筱尔,我今天来,是给你看一样东西的。”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被保存了很久的纸条,递给了倪筱尔。
“有缘自会再见?”倪筱尔疑惑地抬起头看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吗?那天我碰见了单亦宸,他写了这张字条给我,如果不是他当初让警卫员将纸条给我,我又为什么会跟你翻脸?你瞧,你要嫁的男人,其实一开始喜欢的,并非是你。”
叶苗苗的话太具冲击力,倪筱尔摇摇头,“不可能。”
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倪筱尔信不信,那是她的事情,叶苗苗冷冷一笑,“那你就拼着这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与这个男人结婚吧。”
倪筱尔紧紧握着手心中的纸条,心中那股犹疑越来越浓重,杨万丽说的话,刘雯雯与单亦宸的合照,还有叶苗苗这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即使她坚信单亦宸是爱自己的,可是,她真的有把握结婚以后他们是幸福的吗?
门外,Jami已经在催促着要进来为她化妆了,宾客都在大厅里等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倪筱尔咬唇,给Amy打了个电话,“喂,你那么讨厌我,要不要看我出一次糗?”
“倪小姐,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进来了哦。”Jami挥了挥手,工作人员们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地涌进去给她化妆做头发。
倪筱尔安静地闭上眼睛,乖乖任由大家摆布。
“还有十五分钟,加快速度。”Jami催促道。
虽然时间有限,但好在Jami的造型团队十分给力,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已经为倪筱尔上好了妆,接着一群人又为倪筱尔换好了婚纱。
“准备好了吗?”Jami双手环胸,嗲嗲问道。
工作人员打了个响指,帘子缓缓拉开,倪筱尔轻轻转身,提着婚纱裙摆走了出来。
连带Jami在内,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新娘子漆黑如墨的长发被高高绾起,露出了优美洁白的颈项,上面佩戴着熠熠生辉的翡翠项链,眉如远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水眸含羞带怯,樱桃般的唇瓣弯出一抹绝美的笑意。
宛如燕尾蝶一般的洁白婚纱后摆足足拖曳了五米长的裙摆,后背两条裙带交叉,露出线条优美光洁的裸背,如此散发着圣洁而又美艳的新娘,简直是希腊传说中的缪斯。
Jami激动得合不上嘴,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头来,满意地拿过白色及腕蕾丝手套为她戴上,又拿起头纱别在她的长发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Amazing!”他充满赞赏地扶着倪筱尔转身,从宽大的试衣镜里,倪筱尔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妆。
真的很美。
只可惜,只能看这么一次了。
她扭头冲Jami粲然一笑,“谢谢你把我打扮得这么美。”
“倪小姐不必客气,相信首长见到你的那一刻,一定会惊为天人。”Jami信心满满。
众人扶着倪筱尔上车出嫁,临别之前,倪筱尔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倪家小院,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车子行驶到半路,倪筱尔忽然一脸痛苦地捂住肚子,“停车!我要去洗手间!”
Jami慌忙派了几个女工作人员下车帮倪筱尔抬起裙摆,到了一家会所的洗手间,倪筱尔转身道:“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吧。”
推开洗手间的门,早已有人等候在那儿,倪筱尔摘下头纱,微微一笑,“今日你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恭喜你。”
对方犹疑不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笑了笑,波光流转之间似真似假地回答:“自然是……成全你……”
不多时的功夫,新娘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只不过多了覆在脸上的面纱。
大家面面相觑,只当倪筱尔想给单亦宸一个惊喜,于是手忙脚乱将她扶进车里。
眼看着车子绝尘而去,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洗手间里溜出来,招了一辆出租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师傅,去机场!”她匆匆吩咐。
轿车在教堂前停下,Jami整理了一下衣冠,将新娘子的手递给等候在一旁的倪震,微笑着迎向媒体的闪光灯。
人山人海的教堂外,被数千家媒体包围地水泄不通,快门声响个不停,闪光灯照得新娘子睁不开眼睛。
倪震心里万分感慨,今日终于要嫁女儿了。
他牵着女儿的手,一步一步朝教堂里走去。
红毯的尽头,身穿白色正装的单亦宸身姿笔挺,浑身散发出清贵的气息,他目光专注地盯着逐渐朝自己走来的新娘子,眼中泛出温柔的笑意。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倪震将新娘的手递给了单亦宸,目光湿润地看着他们面向牧师。
察觉到身边的新娘在微微发抖,单亦宸忍不住轻声安慰,“筱尔,别紧张。”
谁知新娘颤抖得更厉害了,似乎隐约间在害怕着什么。
单亦宸眉头微蹙,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交,顿时怔住,她在躲避自己的目光。
牧师清咳了一声,正准备宣读结婚宣言,却听到单亦宸沉声道:“慢着。”
众人愣住,纷纷将目光集中到一对新人身上。
“你是谁?”单亦宸冷声问道。
新娘浑身僵硬,正要提起裙摆逃离,手腕已经被单亦宸抓住,他长臂一伸,新娘的面纱飘落在地,瞥见新娘的容貌,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诧异地惊呼。
“雯雯,怎么是你?筱尔那孩子呢?”杨万丽震惊地与倪震四目相对。
刘雯雯吓得一步步后退,“我……我不知道……”她只答应跟倪筱尔易装,却并不清楚她去了哪里,之前的侥幸心理早已灰飞烟灭,她只想赶快逃离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可怕的气场。
死一般的寂静中,单亦宸的眼神渐渐被愤怒渲染成墨色,刘雯雯颤声道:“亦宸,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我……我只是想如果能嫁给你,即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众人哗然,单家父母面色铁青,倒是单老太爷见多了风雨,面色不改,唤来小莫低头吩咐了几句,小莫悄悄走到单亦宸身边,低声耳语道:“首长,老太爷的意思是……外面媒体都到齐了,虽说眼前这位小姐不是少夫人,但单家丢不起这个脸,这婚还是得继续结下去。”
没错,单家丢不起这个脸,可是他单亦宸却也不能随便拉个女人将就。
倪筱尔这个女人居然敢找人顶包,让自己在婚礼上颜面尽失,他一定要抓到她狠狠教训她一顿!
单亦宸脸色阴沉地脱掉手上白色手套,冷声道:“婚礼取消!重央,小莫,跟我去机场!”
“师傅,麻烦快点!”倪筱尔不停地催促道,她眼皮总在不停跳动,隐约间总觉得似乎东窗事发,一想到到时候将要面对单亦宸的滔天怒火,她顿时心惊胆战了,不行,既然决定离开,就要走得远远,叫他从此再也找不到自己。
她下了出租车,飞快地奔向机场,Amy和未婚夫早已等候在那里。
“机票,还有你的行李,一路顺风。”Amy摘下墨镜,淡淡说道。
没想到到最后关头,能够帮自己的只有Amy,她心中感动不已,忍不住拥抱住她,“Amy,谢谢你,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答你。”
Amy苦笑一声,“你最好能赶在单亦宸将我扒皮前救我。”
她冲Amy挥挥手,低头看了一眼机票,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自己的手臂被紧紧拽住,她一个趔趄,跌入对方怀里,几乎以为是单亦宸,她又惊又慌,下意识地甩开他的手想要逃开,却听到他浓重的喘息声,“你要去哪儿?”
惊讶地抬起头,重央褐色的眸子带了几分迷乱,他紧紧扣住她的手,一连声问道:“倪筱尔,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她轻声问道。
重央惊惶地松手,半晌,摇摇头。
倪筱尔扫视了大厅里一眼,还没有看到单亦宸的身影,她心中安定了几分,微笑道:“我不会走得太远,也会重新回来,可是重央,我没有办法和单亦宸结婚,至少现在,我害怕未知的今后。”
走了几步,她重新回头,粲然微笑,“恩晴是个值得被喜欢的好姑娘,望你珍惜身边人。”
踏入闸机口,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
重央呆呆站着,半晌,才轻轻回头,顿时呆住,不知何时,小莫正安静地站着,脸色冷淡。
“重央,你背叛了首长。”小莫缓缓走近,狠狠一拳头击向重央。
而在与之相反的方向,单亦宸发疯一般在人来人往中寻找着倪筱尔的身影,那个女人,她一个人能去哪里?
大厅里的电子广告牌正播报着今日新闻,“据了解,亚洲足球神将陈邵阳今日以九位数字的身价加盟威尔士俱乐部,正式赴往欧洲联赛赛场,准备下一赛季的训练……”
阴鸷的眸子猛然染上了几分伤痛,原来是因为他!
因为陈邵阳去了欧洲,所以她心心念念地放弃这场婚礼跟了去!
一拳又一拳地狠狠砸在墙上,手背上早已鲜血淋漓,然而他仍旧察觉不到痛意,满心都想着那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首长!”小莫与重央奔过来将他拉离,小莫嘶声道:“首长,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
他赤红着眼睛,咬牙道:“给我订最早一班去英国的飞机!”
即使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将这个女人找出来!
小莫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埋下头的重央,他跺了跺脚,心一狠去给首长订票。
一个星期后
单宅
兰姨捧着托盘站在门外苦苦哀求,“二少爷,您就多少吃一点吧,刚刚老爷和夫人来过了,说二少爷您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就直接找人一把火烧了少夫人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开了。
兰姨心中一喜,果然要用倪筱尔做幌子,单亦宸才肯出来吃饭。
本以为单亦宸会憔悴上几分,没想到除了脸色看起来略微有些疲惫,他依旧是从前那个戎装在身,身姿挺拔,优雅清贵的单军长。
“兰姨,这几日辛苦你了。”他淡淡道,“饭菜放在这里吧,我会吃的。”
犹豫了片刻,兰姨摇摇头,“老爷和夫人吩咐了,要亲眼看着二少爷吃下去,否则即可就命老仆将少夫人留下的东西烧掉,免得二少爷见了不高兴。”
“谁允许你们动她的房间?”他微微有些动怒,“少夫人房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少,每日派人定时打扫。”
说着,他安静地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饭。
兰姨走了出去,对着小莫跟重央叹了叹气,“已经一个星期了,自从二少爷从英国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我真担心,二少爷在故作平静。”
“兰姨,放心吧,他不只是单家的二少爷,还是我们一心追随的单军长,他会好起来的。”事到如今,除了安慰,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了。
两人缓缓从单宅走了出来,小莫抬头看了一眼冷清的单宅,轻声问道:“重央,你当真不知道少夫人去了哪里?”
重央沉默着没有说话,即便他知道,那也是从前的事情了,只怕倪筱尔早就换了地方,离开了那座城市吧。
A城轰动的逃婚新闻在电视上陆陆续续播放了一个月的时间,因为逃婚的男主角是军区首长单亦宸而使新闻变得更加炙手可热起来,就连H城青云高中即将升学考的学生们也趁着晚自习时间悄悄传递娱乐报纸。
“我就想不通了,明明人家首长大人长得那么帅气冷酷,为什么要逃婚呢?”一个女生将报纸掩在卷子底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另一个女生则警惕地瞥了一眼四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姚晓云,你看完了没有,借我看两眼。”
姚晓云悄悄将报纸从背后的桌子底下塞了过去,一双手接住了,姚晓云又眉飞色舞道:“对了,你不觉得那位逃婚的女主角长得跟咱们的林老师有点像吗?”
“哦,是吗?到底是长得有多像?”一声淡淡地询问惊得姚晓云脊背僵直,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偏偏就让爱慕林老师的朱老师听见了呢?
朱元冷着脸瞥了一眼报纸上那位艳光四射的倪家小姐,眉目之间倒真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至少这张报纸上的女主角绝对不可能是林菀。
瞪了四周窃笑的学生们一眼,朱元提高了声音,“我看你们过得太轻松了,这样吧,这周的两张数学卷子,明天早上就交上来。”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朱元心满意足地踱出了教室,对面走廊上出现的窈窕身影立即叫他眼睛一亮,他调整了一下表情,风度翩翩地假装与她偶遇,“哎呀林老师,这么巧又遇上了!”
林菀忍不住暗中翻了翻白眼,学校就这么屁大一点的地方,他们俩的课程又都排在一起,能不遇上吗?
虽说自打她入校开始,这位朱老师便跟苍蝇似的无处不在,不过考虑到对方还算个老实人,林菀还是保留了基本的礼貌。
“朱老师,我正要去上课呢。”言外之意,闪开,别挡道。
只是这位朱老师的殷勤实在令人头疼,他一脸讨好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林老师,我这儿有两场电影,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
眼看着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探出了脑袋笑嘻嘻看热闹,林菀勉强笑了笑,“等下课再说吧朱老师。”
还没等朱元挽留,林菀飞也似的奔进了教室。
说起来,她只是在这里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实习一段时间,反正很快辗转去了别的城市,还是不要太直白地抨击这位朱老师的自尊心比较好。
林菀上完了课,立即偷偷摸摸地从学校后门一溜烟地奔了出去,她心情大好地甩了甩头发,不提防前方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老师,我就知道你会从后门走!”孜孜不倦的朱元一个帅气地急刹车,将他的二八式自行车停在了林菀面前。
林菀尴尬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啊朱老师,我今晚还要备课,回家太晚了不合适。”
朱元皱眉,“林老师,不是我多嘴,你年纪轻轻却不爱交际,但凡是人多的地方基本都不去,就连上次教育局举办的教职工联欢晚会你也拒绝参加,你是不是有人群密集恐惧症?”
林菀深吸了一口气,妈蛋,这男人真他妈难缠,她暗中咬牙切齿,脸上仍旧笑开一朵花,“朱老师,快看身后!”
趁着朱元转身的功夫,林菀拿出小学时参加百米赛跑的架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相反方向冲去。
不多时,朱元的自行车铃声在身后越来越接近,“林老师你怎么跑了?”
眼看要被朱元追上了,林菀一个急中生智,钻进了路边一辆车门敞开的大奔里,车子的主人似乎正在和人探话,见自己车里坐着个陌生女人,顿时愕然。
“还愣着干嘛?快开车呀。”林菀急得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在车主面前甩了甩。
车主轻笑了一声,随即钻进来,就在朱元追上的前一秒,发动引擎将车子开走。
趴着玻璃窗,见朱元被甩掉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将钱塞到对方怀里,林菀随口吩咐道:“师傅,麻烦你停在前一个路口就好。”
师傅?对方因了她这个称呼,忍不住眉头跳动了几下,尤其让他恼火的是,这个莫名其妙闯进他车子的女人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他一下。
“喂,我长得很像出租车司机吗?”他忍不住问道。
林菀转过头打量了他一眼,顿时有些吃惊,深邃的五官,英俊的侧脸,看起来十分年轻,紧接着,她的目光定在了对方白体恤下的迷彩裤和军用登山靴上。
林菀意识到自己上了一辆军人的车子,顿时有些慌了,“不好意思,我上错车了,麻烦放我在前一条路口下,谢谢。”
那人风度极好,也没有勉强,林菀打开车门,夺路而逃,神色比碰到那个朱老师更慌张。
“奇怪,难道我长得很像土匪?”许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心中暗自嘀咕。
没过多久的功夫,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拍打着车窗咬牙切齿,“许团长啊许团长,这好端端地说着话你怎么二话不说把车给开走了?幸好我每日十公里拉练从没落下过,不然你想跑死我啊!”
许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看着副团长郝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郝正呆了一下,随即笑骂着一拳头上去,“丑货一枚!”
不过玩笑毕竟是玩笑,H城的驻军部队里,还真找不到比许长得更帅的,许没被分到H城之前,军中的女兵们路过训练队伍时都不带搭理的,自从许来了之后,短短一个星期之间,迅速收服了各阶层各部门的女兵们。
郝正见许哼着歌一路微笑,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下个月有两天假,不打算回去看看那相亲对象啊?听说是省委书记的外甥女,跟单家好像也挂那么一点勾。”
一提到相亲的事情,许顿时脸一沉,“扯淡!都是家里人胡闹一通。”别说乐芸是马长青的外甥女,就算是那单老爷的外甥女他也照样不喜欢,一见到对方目中无人的模样就膈应得慌。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喝酒,正是周末,小店里人满为患,许正低头剥着花生喝着小酒,郝正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这店里有个可漂亮的姑娘了,你瞧见没?”
许“嗤”了一声,不以为意,“你郝正的审美水平基本就不在水平线以上。”
郝正急了,“你怎么就不信我说的话呢?你倒是抬头看看,就左边那穿千鸟格衬衫的姑娘……”
禁不住郝正碎碎念,许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哪有你说的……”目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那女孩儿,不就是今天白天上错车的那位吗?
他的目光陡然灼热起来,笑眯眯地拍了拍郝正的肩膀,“你说的不错,的确很漂亮。”他心不在焉地端起酒杯,眼睛则眨也不眨地盯着林菀的一举一动。
林菀似乎喝了不少酒,如玉的小脸上有两抹红晕,迷离的大眼睛闪着水灵灵的光泽,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亲吻一下。
他诧异于自己有这个想法,忍不住甩了甩混乱的脑袋,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林菀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许急了,“刚刚那姑娘呢?”
郝正也喝得七七八八了,头晕目眩地随手指了指里间。
许拨开人群,心里正思索着待会儿见了人家姑娘该怎么搭讪,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推开了门,洗手台前补妆的女人们看见一个男人撞了进来时,纷纷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变态!”
“色狼啊!”
灼热的脑子被女人们的声音一炸,顿时脑子清醒了,意识到自己进了女洗手间,他尴尬地退了出去。
许暗骂自己猪头,正候在通道里做深呼吸,林菀背着包娉婷地出来了,见到许,她顿时疑惑地指着他:“你……”
许心中一喜,看来她对自己也不是全然无印象。
她挠了挠头发,不确定地指着他,“刚刚那个变态?”
许脸一黑,原本准备好的搭讪言语早已飞到了爪哇国。
林菀嫣然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幽香阵阵,抓住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本以为一个弱女子,使上三分力气就好,谁知道林菀反手一折,使出小擒拿手,将他往后顶了两步。
毫无准备的许惊讶地看着她,这招式不是王牌部队单家军的防身术吗,她一个小女人怎么会?
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他顿时恍然大悟,八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
“我没恶意,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许索性连开场白也省了,直接开门见山。
林菀摇摇头,“我不跟你做朋友。”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甩脸色,他有些挫败,“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像一个坏人?”
林菀莞尔一笑,“你长得像个军人。”
也不待许反应过来,她径直消失在许面前。
许呆呆地站在门口,努力思索,难道长得像个军人都成为交友的障碍了?
自从上次林菀捉弄了朱元之后,朱元倒是很少纠缠她了,偶尔撞见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几句客套话,然而林菀反倒轻松了不少,呆在学校里也适应了许多。
H城最近发生了件精神病患者冲进学校砍伤学生的案件,领导对此极为重视,特意找来驻扎军区部队领导来做一个安全讲座。
林菀虽然才来学校没多久,但因为人长得年轻漂亮,反应又快,十分得校长的喜欢,于是一些对外联系的活动,就统一都交给她来安排了。
本以为只要找到军区领导,打个电话过去跟秘书协商一下,这件事情就能办妥,谁知道军区副官表示,这件事他做不了主,要团长亲自答应才行,而他们团长呢,又是个大忙人,不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来是要亲自走一趟了,林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个月发工资的时间,顿时愁眉苦脸,这时候办事不利得罪校长,自己那点可怜微薄的薪水估计就要扣光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军事管理区门口,一个清秀的小兵拦住了她,“请问你找谁?”
找直接领导总没错吧,她笑了笑,“我找许团长。”
小兵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没听说过许团长认识这么漂亮的女人啊,他一溜小跑地奔到办公室,“报告郝副团长,外面有个女人说来找许团长!”
郝正挥了挥手,“八成是今天打电话来的那位,让她回去,许团长今天有防恐防爆演戏,大概得晚上回来了。”
小兵答应了一声,跟林菀转告了郝正的意思,林菀失望地低头往前走。
忽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那人鸣了鸣喇叭,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许坐在车里笑得春风得意,“怎么,该不是来军区里找我的吧?”
林菀翻了个白眼,鬼才找他呢,正想甩脸走人,忽然想起他也是军区的人,没准认识许团长,于是上前问道:“你认识这里的许团长吗?”
许一愣,“你找他干嘛?”
“我们学校有个讲座,想请他参加,不过副团长说他下午回不来了,你要是认识许团长的话,能帮我介绍着认识一下吗?”
许轻笑了两声,“岂止是认识,我跟他简直太熟了,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林菀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见他一脸诚恳的模样,顿时把心放下了,无论如何,有人肯帮自己说话就行。
见林菀扭头又要走,许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没有人格魅力,三番五次遇见她,三番五次地被她无视。
“喂,求人办事连顿饭也不请啊?”许冲着她的背影大声道。
林菀脚步一顿,往回倒退了三步,车门打开,她干净利落地坐下,“去哪儿吃,你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动人,瞧得他的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车子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家西餐厅停下来,许心里琢磨着兴许这里环境好些,方便他与林菀聊天。
林菀则暗自肉痛,吃完这一顿,干瘪的钱包要彻底空掉了。
许拿着菜单随意瞥了一眼,直接扫过价格低的区域,奔着四位数方向的菜品去了,他胃口也大,随随便便就点了四道菜外加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林菀心痛地捂紧了钱包,脸熬成了猪肝色。
早知道他这么不客气,自己就该慎重地考虑请他吃饭这件事。
好笑地看着对面的林菀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许借口去上洗手间,回头走到柜台就将账单给结了,再回到桌子上时,发现林菀捧着菜单发呆。
“怎么不点了?”他坏笑着故意问道。
林菀慌忙合上厚厚的菜单,咳嗽了几声之后,艰难地点了一盘意大利面。
“就这样而已?”他夺过菜单要再点几道菜,被林菀急得慌忙阻止住,“够了够了,我最近减肥,少吃一点好。”
许也不戳破,等到菜上满了,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面前的一份,又喝了两口酒,随即放下刀叉,“我吃饱了。”
林菀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那些菜基本都没动呢,起码要花了她好几千块钱血本的食物呢!
“你真的吃饱了?”她一再确认,得到许的肯定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了。
林菀一改斯文吃意大利面的姿势,左右开弓,吃的不亦乐乎,百忙之中还端起杯子将红酒喝得干干净净。
许微笑着看她将面前的杯盘一扫而空,忍不住有丝淡淡的好笑,从没见过吃东西这么天然的女人,竟然一点也不在乎面前还坐着位男性。
林菀将最后一口食物吞下肚子,呆呆地看着许,“吃完了。”
许点点头,挑眉微笑:“付钱准备走人吧。”
林菀算了算这一餐吃掉的钱,又数了数钱包里的钱,顿时脸涨得通红,她清咳了一声,小声地冲许道:“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两千块钱,我没带够钱。”
好吧,她知道请人吃饭没带够钱着实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可是总比没法付钱要好吧。
许笑容不改,冲林菀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菀茫然地凑了上去,许悄悄道:“我没带钱。”
什么?林菀瞪大了眼睛,他没带钱?“那……那该怎么办?”
许忍住笑,继续一本正经道:“还用说吗?当然只能吃霸王餐了。”
林菀只觉得三观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许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搂住了她的肩膀,他低声道:“这会儿没人注意咱们,别左顾右盼,自然一点走出去就行了。”
“可是,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林菀压低了声音回答。
许顺理成章地将她搂紧,笑容满面地往大门处走去,林菀紧张地目不斜视,唯恐被人逮个正着。
等出了正门之后,许拉着林菀飞奔了起来。
林菀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到了无人的地方,见林菀摸着心脏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林菀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再笑我就回去举报你!”
许拍了拍林菀的脑袋,笑意盈盈,“好啊,最好记得把钱垫上。”
她词穷,顿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回走去。
许追了上来,“喂,你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她竟然对他一点好奇心也没有,许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
林菀压根就没回头,傲娇地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许答应要去参加青云中学讲座的事情令郝正跌破了眼镜,他径直将一摞安排表摔到许面前,“你看看,你为了参加一个讲座居然推掉了去A城军区的工作汇报总结大会!”
许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仪容,拿起军帽拍了拍郝正的肩膀,“放心吧,别说我不去,就连最高领导单军长都不去,我干嘛去遭这份罪?”
一想到总结大会里那些部队老领导们陈旧的开场白和无力的工作总结,许就觉得头痛,这次倒好,刚好有借口将这桩任务推掉。
郝正嘀咕道:“人家单军长不去是因为经历婚变心情不好,你躲闪个屁啊。”话音未落,许早已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青云高中
林菀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正好又碰见了朱元,她浅浅一笑,“朱老师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又来学校了?”
朱元扶了扶眼镜,深沉道:“怎么说今天都是林老师第一次组织大型活动,我身为学校的一份子,也要来支持支持。”
林菀与他匆匆聊了两句,就径直去了会场。
朱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林老师避着自己难道是因为没有觉察到他工作出色的一面吗?想想学校里暗恋他的女老师这么多,怎么偏偏就她根本不为所动呢?
想到今天这个讲座要是办好了,林老师在校长面前的地位无疑会上升好几个层面,朱元拿过林老师讲座的计划书细细翻阅了一遍,顿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好端端的一个军区团长来开讲座的大型会议,居然没有邀请市里的记者来拍照写报道!
这一定是林老师疏忽了。
想到这里,朱元十分兴奋地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喂,请问是李记者吗?是这样的,我们青云高中啊,正好今天要搞一个讲座,你能不能亲自来拍几张照片做几篇报道啊?”
得到对方的欣然回答,朱元十分有成就感地挂断电话,舒心地前去会场,他坚信有他在,林菀的讲座一定会召开得十分出色。
学生们早已各就各位,几千人的礼堂里乌压压一片全是学生,许走上演讲台,扫视了一下四周,压根就没见到林菀的影子,正不爽时,身后有人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他回头一瞧,林菀正小声道:“是你们团长演讲,不是你。你下去跟我一起呆着。”
他“噗嗤”一笑,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个呆头鹅。
这个亲昵的举动被学生们看到,顿时会场掀起了一片起哄声。
林菀怒了,“你干什么?”
许挑眉微笑,“演讲啊。”
两人正僵持着,校长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跟许握手,满脸笑容道:“哎呀许团长,感谢你今日抽空来本校。”
林菀呆了,闹了半天,原来他就是许团长本人!
她尴尬地跑到角落里呆着,演讲正式开始。
本来只是一场很寻常的安全讲座,却因为许的年轻英俊和幽默风趣而变得十分热烈,甚至有学生不断地起立提问,而提问的尺度也逐渐扩大。
一个胆大的女学生忍不住起立问道:“许团长,刚刚在座的学生们都看到,你跟我们林老师十分亲密,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林老师啊?”
此话一出,数千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林菀,林菀的脸渐渐红了,暗中记下那女学生的模样,咬牙发誓回头一定要给她穿小鞋。
许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走向林菀,林菀预感到将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顿时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角落里,无路可退。
许将林菀的手死死抓住,凭借着男人的力量将她拉到了演讲台旁,微笑道:“无可否认,这位林老师是我心中的缪斯。”
而此时,朱元叫来的李记者已经摆好了相机,恰到好处地拍下了林菀与许牵手的一幕。
林菀傻了,更令她傻掉的是突然蹦出来的朱元,他沉着脸抢过许团长手中的话筒,大喝一声:“这次的讲座到此为止,散会!”
一向书呆子的朱老师居然在许讲出那句话之后适时地表达了他的愤怒!
大伙儿都惊呆了。
面面相觑之下,有人悄声嘀咕:“三角恋啊三角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许不失风度地冲朱元微微一笑,“这位老师,按照流程,林老师还有十分钟的总结。”
朱元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勉强收起脸上的怒容,将话筒递给林老师,并且十分“贴心”地提醒道:“林老师,随便说几句就行,反正也就是一个安全讲座而已。”
许扶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林老师,别忘了昨晚的那顿饭。”言下之意是小心将吃霸王餐的事情抖出来!
两个男人像斗鸡一样互不退让,林菀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慢吞吞走到前面,刚露出官方微笑准备说几句,一阵密集的咔嚓声引起了她的警觉。
一个举着摄像机对她拍个不停的记者就站在下面,见林菀的目光看过来,记者以为她害羞,举起大拇指朝她露出鼓励的微笑。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林菀浑身的汗毛竖起来了,眼看着李记者再次举起相机对她进行大特写,她不假思索地露出一个嘴歪眼斜的表情,随后浑身开始抽搐起来,“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切来得毫无预兆,台上台下静默了三秒钟之后,朱元终于事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朝晕倒的林菀冲去,哪知许比他更快,抢先一步抱起了林菀在怀中,会场一片骚动,李记者也停止了拍摄慌慌张张地上前查看。
林菀闭着眼睛,会场里一片混乱,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准备call救护车,她心里一惊,暗中掐了掐许的手臂。
许一怔,随即会意,扭头将她抱进了自己车里,回头将朱元堵在了外面,“我送林老师去医院就好。”
朱元拼命努力想要挤进车里,无奈车门一关,许低喝,“开车!”
他追了两步,看着远去的车子,气得鼻子差点歪掉。
林菀悄悄睁开眼睛,滴溜溜地转悠了一圈,许一脸揶揄地冲她微笑,“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对你做人工呼吸了。”
林菀脸一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一脸严肃,“感谢许团长一再救我于危难,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许一个紧急刹车,林菀紧紧抓牢了安全带才没飞出去,她心有余悸地侧过脸,刚好对上他微笑的眸光,“现在就报答我如何?”
没等林菀回过神来,许已经攫过她的下巴,身子缓缓朝她靠近,浓重的男人气息一点点地压向她,她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住了,浑身僵硬地缩在座位里,只等他一越矩,就出手给他一耳光。
温热的鼻息堪堪停在离她几厘远的距离,他低低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至少现在不会,林菀,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要定你了。”
半道上,她被放下车,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许,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影子,她缓缓地走过报刊杂志小亭,随手拿起一本军事杂志翻了翻,几张彩页忽然跳了出来,她的指尖轻轻停滞住,那人的眉眼仍是那般好看,唇角比起从前更多了一份凌厉与冷酷。
林菀忍不住抬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一定很生气,很恼恨,恨不得杀了她吧?
可惜,她不能,也不敢再回去了。
书摊老板见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杂志,忍不住热情地过来推荐,“小姐,买这本杂志没错啦,你都不知道这本杂志有多火,都赢过《花花公子》和《男人装》啦,总之只要有这位单军长出现的期刊,肯定就会卖得很畅销。”
原来单亦宸的那张冰山脸还有这种功能,促进杂志销量?
她“噗嗤”一笑,付了钱,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墙角一摞厚厚的军事杂志,全部都是自己短短一个月内买的,林菀将书放了上去,呆呆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正准备睡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男人的吼叫。
她迅速打开窗户,只见路灯下,朱元踉跄着脚步大声吼叫:“林菀,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家里!”
不多时,左邻右舍的窗户纷纷开了,陆续有邻居骂出了声音,“神经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林菀匆匆下楼,一股浓重的酒精味道飘了过来,她捂住鼻子,努力露出平静的表情,“朱老师,您怎么来了?”
“你身体没事了?”朱元大约是喝多了,满脸通红,斜睨着眼睛瞅了林菀一眼,他摇晃着身子走到林菀面前,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下楼来找我,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不理我呢。”
林菀意识到跟一个神经病不可能有好好沟通的办法,顿时冷下了一张脸,“朱老师,我想你一定误会我了,我们之间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如果朱老师打算在这里继续扰民的话,我就只能报警了。”
平日里只要林菀脸色不高兴,朱元一定会陪着小心说话,只是酒壮三分胆,他早就豁出去了,再加上许的出现令他感到危机重重,于是拼了命地上前抱住林菀。
“林菀,我真的很喜欢你,求求你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肯定对我也有好感对不对?”
林菀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她翻手抓住朱元的手臂,一个狠摔,朱元顿时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清醒了吗?”林菀冷着脸站在朱元面前,面色不善。
朱元头昏脑涨地站了起来,他没想到林菀居然会对他动手,顿时又羞又恨,跌跌撞撞地就跑了。
隔天回到学校,林菀才知道朱元请假了,正松了一口气,校长将林菀请到了办公室。
“林老师,这段时间的工作,辛苦你了。”校长十分客套地先称赞了一番林菀,尔后话题一转,“不过最近学校里疯传林老师在男女关系方面有点问题,我想你可能不适合我们学校。”
林菀脸色一冷,“校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校长摸了摸头上稀疏的几根头发,意味深长道:“听说学校里有好几位未婚男老师为了林老师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朱老师,现在连课都不上了,林老师,有些话说明白了也没意思对吧。”
林菀微微眯了眯眼睛,所以现在这位秃头老男人是在暗指自己行为不端生活作风不正与男人有染了?
她冷笑了几声,站了起来,“也好,反正这份工作我也不想干了。”
校长托着肥腻的下巴又加了一句,“对了,因为学校还没有正式跟林老师签合同,所以这个月的工资恐怕不能给林老师了。”
林菀的脚步顿了顿,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校长愣了愣,“你要干什么?”
林菀嫣然一笑,卷起了袖子,“校长,我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了。”话音刚落,她狠狠一拳头砸了过去。
办公室外的老师们躲在墙角听着里面接连传来的惨叫声,忍不住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这个林老师居然有胆子揍校长。
没过多久,门开了,林菀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老师们纷纷涌到门口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校长鼻青脸肿,鼻血流了一地。
“看什么看!还不快报警!”校长抹了一把鼻血,狼狈地怒吼。
大伙儿犹豫了一会儿,一个老师大着胆子说道:“校长,刚刚林菀走的时候说了,谁要是敢报警,她就把许团长请来。”
校长气得两眼一黑,两百来斤的肥肉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菀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翻着报纸上的招聘工作,一杯水适时地递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接过,身边一机,许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个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许扬眉一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报答我的。”
林菀将四个口袋全部翻出来,苦着一张脸,“我都快露宿街头了,许团长,你就饶了我吧。”
许微微一笑,拉起她就走,林菀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直到许将车子开到一处二栋小公寓门口,他将吃惊的林菀拽下来,示意她进去看看。
“许团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瞅了他一眼,不会是想要包养她吧?
许见她一副害怕的模样,顿时拉着她径直走到里面,推开大门,很精致的一栋小楼,只是看样子似乎没人住过。
“以后我把这里便宜租给你,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就把房租还给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林菀不解。
许浅笑一声,“我对你好当然不是无理由的,林菀,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菀犹豫了片刻,半晌,她试探着问道:“不会是……嫁给你吧?”
许眉梢微挑,“你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
呸呸呸,谁想要跟他在一块儿了?只是好不容易能够在这里暂时落脚,她可不想睡在大马路上。
见林菀明明好奇却又憋着不肯问的模样,许弹了弹她的脑门,笑嘻嘻道:“陪我去一趟A城。”
林菀呆住了,半晌,她摇摇头,“我不去。”
收拾了东西,林菀奔了出去,就算真睡在大街上她也不要再回去。
怎么能回去呢?单家因为自己丢了面子,单亦宸因为自己一时任性的逃婚而受到伤害,即使她再没心没肺,也没有勇气回到A城。
林菀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许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眼见林菀神情恍惚从穿过马路,顿时神色一变,“林菀!”
一辆卡车呼啸着从马路上穿过,耀眼的车灯令林菀抬起手挡住了眼睛,许嘶声道:“林菀!”
到底是慢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林菀的身体飞了出去,顿时心神俱裂。
林菀娇小的身躯躺在血泊中,双眸紧闭,仿佛一个睡着的天使一般恬静。
许的心忽然像空了一块一般,浑身冰凉地跪在她面前,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林菀,你要是死了,要我怎么活……”
救护车呼啸着打破夜的平静,许咬牙抱起林菀,疯了一般跟着医护人员上车。
与此同时,远在A城的军区司令部
单亦宸忽然觉得心脏传来一阵钝痛,他蹙眉低哑着声音道:“小莫,把药拿来。”
小莫匆匆将药递给他,一脸担心,“首长,要不咱们明天别去H城了吧,路途遥远,您身体也不舒服。”
他摆了摆手,示意小莫出去,咬牙吞下药,那股莫名的疼痛才渐渐平息。
“我没事,你先出去。”
小莫踌躇了片刻,才轻声道:“首长,乐芸小姐又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他脸色一冷,“不是说以后不许让她进来吗?”
“老太爷吩咐说,以后谁敢拦着乐芸小姐,就打断谁的腿。”小莫小声回答。
单亦宸淡淡将视线集中到手头的文件上,“既然这样,你让她进来。”
小莫走出去,将眼中的不屑收起来,板着脸道:“首长请乐小姐进去。”
乐芸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回头走了两步,忽然扭过头娇声道:“以后我会经常来见你们首长,你要是再敢拦着我,我就让单爷爷调离你!”
“你!”小莫怒目而视,要不是重央快步上前将他拉开,他恨不得上前将这个女人丢出去。
重央淡淡道:“老太爷这么宠她,你得罪她,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小莫忍不住瞪了重央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放跑了少夫人,我怎么会被这个刁蛮大小姐天天奚落?”
重央脸色一黯,默不作声。
小莫知道戳中了他心里的痛处,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为今之计,只能快点暗中找到少夫人才行。”
乐芸满心欢喜地坐到单亦宸身边,将自己亲手做的甜点拿了出来,“亦宸哥,我知道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候你肯定没时间,所以打算提前为你庆祝,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乐芸虽然骄纵,却也知道男人最不能抵挡的就是女人的温柔,倪筱尔离开之后,单亦宸再次成为了上流社会女人们竞相追逐的黄金单身汉,她绝不能让别人抢得头筹,这次必须要让单亦宸迷恋上自己。
谁知单亦宸连看也不看,恍若没听到一般。
乐芸的笑脸有些僵了,她尴尬了片刻之后,又露出甜美的微笑,“亦宸哥,我喂你吃好不好?”她锲而不舍地将蛋糕递到单亦宸嘴边,满眼期待。
单亦宸终于抬起了头,漠然道:“乐芸,如果你再妨碍我,就直接滚出去。”
乐芸呆了一呆,没想到单亦宸的心比冰还要难以融化,居然对她毫不客气,顿时眼睛一红,一使性子,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了地上。
她哭着说道:“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单亦宸,我知道在你心里只有一个倪筱尔,可是倪筱尔她根本就不在乎你!如果她真的爱你,怎么会在你为她精心准备的婚礼上逃走?”
乐芸只顾着发泄,等到心情渐渐平复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咬唇瑟瑟缩缩地抬头看了一眼单亦宸。
他的脸色很冷,冷到叫她忍不住颤抖。
乐芸悄悄直起身子,朝外走去,却听到他淡淡道:“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
她一怔,背对着他点点头,心中仓皇不已。
过了好久,她听到单亦宸平静地说:“我要去H城呆一个月,你陪我去。”
乐芸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看向单亦宸,他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然而她的心里却高兴得恨不得飞起来。
“我……我这就回去准备!”乐芸喜悦地奔了出去。
单亦宸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这段日子已经有不下十位领导向他隐晦地表示,许此人心性不定难以沟通,藐视部队规矩,经常无故缺席会议。
他冷冷地将名单扔到一旁,薄唇扯出一抹冷笑,这群老家伙,分明是害怕威望扫地,一味打压年轻人,H城当然要去,许也自然要与他会上一面。
只是……
沉吟良久,他将重央唤进来,“少夫人的行踪有消息了吗?”
重央摇摇头,不敢直视单亦宸的目光。
他利眸扫了重央一眼,淡淡道:“将少夫人失踪的消息传给眼镜蛇特种大队队长,让她亲自查。”
重央吃惊地抬起头,“首长,这是违规行为……”
“按我说的去做。”单亦宸疲惫地转过身,冷声道。
重央心情复杂地退下,眼镜蛇特大队的那位队长,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次日,单亦宸拉开车门上车,刚刚坐稳,一把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对方笑吟吟道:“二少爷,好久不见。”
他眸色一深,敏捷地反手抓住对方手腕,夺下枪支,将对方从身后利落地拽了出来,那人一个鹞子翻身,抬腿朝他踢去,他侧身避开,手中的枪旋转了几下,顶住了对方的脑袋。
车外的警卫员隐约间瞅到有人偷袭首长,顿时纷纷冲了上去,拔出枪。
那人衬衣下摆紧紧扎在皮带内,身材美好,长裤的下摆扎在及膝军靴内,此刻半边身子靠在单亦宸怀里,一双英气勃勃的眼睛半笑半恼,“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让一让女生。”
单亦宸松了手,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红薇,下去。”
红薇仍旧赖在他怀里,不依不饶,“不行,这么久没见面,你却连一句想我的话都不说,我才不要下去。”
正说着,警卫员已经拉开了车门,怒吼着:“别动!”
红薇的眸子陡然变得犀利起来,冷冷扫了警卫员一眼,那警卫员看清她的脸,顿时傻眼了,“扑通”扔了枪只差没跪下磕头赔罪。
“红大队,我……我眼瞎,没看清是您……”
红薇轻轻一笑,从车上帅气地跳下来,“也罢,既然你眼瞎,以下犯上,我总该给你点适当的惩罚吧。”
她举起枪托就要朝警卫员头上抡去,手在半空中被紧紧抓住。
迎上单亦宸冷酷的眸子,红薇微笑,“以前只要有人欺负我,你从来都只会帮我。”
“红薇,别闹。”他微微蹙眉,带了几分不耐。
红薇心中一疼,表面上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她缓缓放下手,“既然这样,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听得满意,就饶了你。”她沉吟了片刻,忽然嫣然一笑,“听说你见过首长大人喜欢的那位倪小姐?”
警卫员低着头,额头冷汗直冒,不知道红薇究竟要如何折磨他。
红薇挑了挑眉,笑吟吟道:“你觉得跟我跟倪小姐相比,谁更漂亮?”
警卫员一愣,情知这种时候在红薇面前,自然要夸奖她更漂亮才是,只是脑海中闪过倪筱尔巧笑倩兮的模样,想起那日也是在这里,她微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时的俏皮,警卫员竟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自然是少夫人了!”
话一出口,警卫员就知道自己死定了,额头冷汗涔涔流得越发畅快。
红薇脸色一变,眸子里渐渐多了几分冷意,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听到她忽然“咯咯”笑了几声,“那位倪小姐倒真是有本事,我不在的日子,不仅收服了首长大人的心,就连首长身边区区的一位小警卫员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是有手段呀。”
单亦宸将手枪抛给她,语气冷淡,“你才刚回来,多休息几日,等我回来再带你去看望爷爷。”
眼看单亦宸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红薇心中升起一股怨恨,她冲单亦宸大声道:“单亦宸,你要真想找到她的行踪,就亲自来求我!”
她就不信单亦宸会为了倪筱尔真的违反军规!
他锋利如刀的眼神冷冷瞥来,车窗缓缓关上,红薇咬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子远去,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恼怒,眼泪在眼中转了几圈,终究没有落下,她倔强地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往回走。
一条手帕忽然被递了上来,她一怔,看向忽然出现的重央,顿时苦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明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却傻乎乎地偏想要得到他。”
重央平静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她愕然,转而笑了,“真想不到,重央也有这么一天呢。”
加护病房里,输液管不缓不慢地滴着液体,林菀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
许焦躁地看着手表,医生明明说过不出意外她今天就能醒过来,只是为何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他恼怒地冲到办公室将医生给揪了过来,指着毫无生命迹象的林菀怒道:“你不是说她今天就能醒吗?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医生颤巍巍地将他的手挪开,“我只是说她今天有可能醒转,手术后,她的情况极为不稳定,许团长你怎么能够全部赖在我头上呢?”
许脸色阴沉地将林菀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医生吓住了,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许团长,病人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能乱来啊。”
许冷冷道:“既然这里没有能够救人的医生,那我就换一家医院。”
已经是手术后第五天了,林菀却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他至今仍记得她被撞飞的那一刻,自己内心的悔恨与心痛,胜过他身上的任何一处弹痕或是刀伤。
眼看许发怒了,一群人唯唯诺诺跟在身后却不敢上前劝阻,正满头大汗之际,郝正从医院的通道尽头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团长,首长来了,军区让你马上回去!”
“哪位首长?让他先一边呆着去!”许没好气地道。
郝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轻声提醒,“是单首长!”他深吸了一口气,顺便又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你也知道这位单首长的手段,我劝你还是乖乖去面圣比较好。”
许低头沉吟了片刻,半晌冷冷道:“不去。”抱着林菀直接出了医院。
郝正气得直跺脚,“行,许团长你有能耐!你爱美人不爱江山!我郝正真是瞎了眼才跟你做兄弟!”
许的脚步忽然顿住,他一脸僵硬地低头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女人,她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满怀希望地盯着林菀,她依旧安静地在他怀中,不见丝毫醒转。
许自嘲地笑笑,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郝正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许你给我回来!我来照顾这个女人总行了吧,首长还在部队等着呢!”
许充耳不闻,打开车门,忽然听得一声细如蚊蚋的声音,“好吵!”
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脑袋里,他扶住车门,死死盯着怀里的女人,颤声道:“你说什么?林菀你再说一遍?”
四周安静地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也能听到,就在许快要绝望时,女人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即在他的注视中缓缓地睁开眼睛。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让他度过了一个世纪,他紧张地盯着她,唯恐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再次闭上眼睛。
“我说好吵。”她皱起眉头,不满地回答。
许狂喜,忍不住仰头大笑,他转过头冲发呆的郝正大声道:“副团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声音越大越好,越吵越好!”
郝正一脸黑线,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认识的这位许团长很可能已经疯掉了。
许握住林菀的手,柔声道:“你总算醒了,林菀,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林菀疑惑地盯着他,“你是谁?还有,我又是谁?”
许以为她刚清醒,还没有恢复身体,顿时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是许,你是林菀,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养好身体,你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林菀扬起脸,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林菀?我叫林菀?”
许的嘴角僵住,即使他再怎么说服自己林菀大病初愈,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林菀的眼神空洞的……一点内容都寻找不到。
一开始的狂喜过去之后,他冷静了下来,“郝正,我送她回医院,你先去稳着那位首长。”将林菀打横抱起,他一阵风似的又进了医院里。
郝正气得跳脚,却只能悻悻往回走,刚将车子开到马路上,迎面一辆军车驶过,车窗里的男人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冷酷完美。
郝正眼睁睁看着军车与自己擦肩而过,一个紧急刹车将车子靠路边停,双手发抖地掏出电话,“许团长,首长亲自到医院来了,你能不能腾出时间接待一下这位瘟神……喂?许你听到我的话没……”
郝正握着被挂断的电话脸色发青,他忙不迭地跳上车,默默念叨着,可千万不能怪兄弟我不讲义气啊,身为兄弟该做的都做了,就看你小子怎么应付了。
而此刻,许手中的电话颓然落地,他拽住医生的领子,怒道:“你说什么?”
医生被他拉扯得不得不踮起脚,一脸委屈,“许团长,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车祸之后林小姐被撞到脑袋,产生了暂时性的失忆症状……”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记起以前的事情?”
医生小心翼翼地回答:“可能……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
说了等于没说,许缓缓松开手。
趁着许发愣的时候,医生慌忙一溜烟地消失在他面前。
许看向床上睡着的林菀,要不是那天他突然提出那个要求,林菀也不会那么慌张地奔出去,都怪他莽撞。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林菀的了解几乎为零,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此外她的家人,她从前的过往,他竟然一概不知。
他在H市查过了,根本就没有林菀的户籍信息,可见她并不是本地人。
瞥见她清瘦的背影,许下定决心,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照顾。
安静的走廊忽然变得骚动起来,隐隐听到护士们的窃窃私语与暗中惊叫。
许蹙眉,走了出去,顿时怔住,单亦宸高大的身影站在人群中,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峻。
“首长好!”他回过神来,“啪”地一声行军礼。
单亦宸冷冷的目光瞥向房间里的女人,她背对着外面,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漆黑的长发掩住了半边脸颊。
收回目光,单亦宸淡淡道:“听说许团长的朋友病了,就亲自来看看。”他侧过头示意身后的警卫员将带来的花送进去。
警卫员匆匆找了个花瓶将花插好,正逢那女人嘤咛一声,微微转过了半边脸,忽然捂住嘴干呕起来。
惊鸿一瞥之间,警卫员正要扶住她,许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拍着她的背部轻声道:“没事,药物过敏,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女人轻声道:“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单亦宸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浑身一震,这声音熟悉到令他几乎丧失理智,平静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利刃插中,汩汩流血。
如果不是看见病房记录卡上写的名字是“林菀”,他差点以为是那个逃走不见踪迹的女人。
单亦宸自嘲地一笑,自从她离开之后,自己常常会幻听,听到相似的声音总以为她又重新回来了。
警卫员满腹心事地走到单亦宸身边,抬头看了一眼首长的神色,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倪筱尔,顿时将疑惑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虽然来得及看一眼,不过这位林菀长得似乎有点像少夫人……
不过少夫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呢?所有人都说她去了欧洲跟那个陈邵阳在一起了,首长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眼下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许安抚好了林菀,这才回过头来,不卑不亢道:“首长,谢谢你亲自来医院看我,我这就跟你回军区接受处罚。”
他打定了主意要扛下违抗军令的责罚,却见单亦宸的心绪仿佛飘到了别处,半晌,他薄唇微扬,似乎想到什么事情,自嘲笑了笑,“明日回来领罚。”
许脸上一喜,声音洪亮,“谢谢首长!”
送走了单亦宸,他推开病房的门,却见林菀已经坐了起来,好奇地看着外面,“我刚刚好像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我们军区的首长来看过你。”随手拿了个苹果削好给她,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食物上,顿时不吭声了。
隔了一天,林菀的出院手续也办好了,许将她送到原先的公寓里安顿好,林菀茫然地瞥了一眼陌生的环境,见他要走,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许,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不安地看着他。
许知道她心里没有安全感,于是蹲下身子微微一笑,他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转瞬即逝。
“林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我本想以后再告诉你,让你慢慢接受。”他顿了顿,终于说:“其实,我是你的未婚夫。”
林菀瞪大了眼睛,许的眼睛里满是真诚,清澈得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原来他是自己的未婚夫,难怪会对自己那么好。
林菀默默低着头,半晌,才咬唇低声问道:“那……你今晚要留下来吗?”
柔和的灯光下,她纤长的睫毛害羞得颤动,泛着玫瑰色泽的唇瓣清新柔美,他心中一动,俯身下去慢慢接近她。
林菀闭上眼睛,双手紧张地揪住身后的抱枕,轻柔的吻最终落在了她的额上。
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笑意,“来日方长。好好休息。”
许将门关上,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刚刚差点无法把持住自己,还好及时刹车。
环顾了一眼这栋房子,仿佛因为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而变得温馨明亮起来,许心满意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