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围绕着奥斯山的是神域最繁华的城市——奥亚,人们简称为帝都。帝都的中心就是奥斯山,生命使的疗辰殿是神山上海拔最低的建筑,殿外,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人称奥亚广场,是重大事件聚会的主要场所。紧贴广场的是商业区和住宅区。
最近广场上热闹非凡,前些日子此次战争的赏罚名单及事迹在那里张榜公布,听取公众意见,,虽然现在公示期已经过去,但人们还对名单议论纷纷。这次公示造成禁卫长官的直接下马,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看出事情不像想的那么简单,自然受人重视。
喧闹的步行街上,人们悠闲的逛着,寻找需要的物品。一个高挑的身影也在店铺间穿行,但他关注的不是店里的东西,而是店的名字,原来他在找地方。片刻后,他在一家综合性餐馆前停下了脚步,透过的墨镜审视着店名——避风港,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下,推门进入。
“先生,你有预约吗?”侍者礼貌地问。
他环顾着四周,寻找着熟识的人。
“三组长,这儿呢!”楼梯上,一银发青年招呼着。
他向侍者示意一下,向青年走去。
“白豪,甚么事?”原来那青年叫白豪。
“没事就不能找你,我的殷聱组长大人?”白豪调皮的说。
刚进入餐馆的人正是殷聱,此刻,他取下墨镜,不悦地眯起眼睛,转身要走。
“别别别,我的大人哪,这么久了,还是开不了玩笑。”白豪慌忙拦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是是,当然有事,当然有事,到上面再说。”
殷聱狐疑的看来白豪一眼,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殷聱才仔细打量周围环境。整个餐厅用米色调装潢,被餐桌餐椅分割成一个个较为独立的小区域。正对楼梯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奥亚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现在正值下午,刚过吃饭的点,餐厅里空荡荡的,殷聱毫不费力的在靠窗的角落找到了几张熟悉的脸。
“玄黎、莞涵、亚捷你们怎么在这?”从进店到现在,殷聱面部线条终于软化了。
“怎么样,没白来吧!”白豪从后面赶上来。
“你小子!”殷聱狠锤了白豪一拳,笑了出来。
“别怪他,我们叫他这样的。”玄黎出来解围。
“你们,”殷聱放下拳头,“算了。”随即激动地与周围的人拥抱。
激动过后,冷静下来的殷聱严肃的扫视着身边的人们,问:“现在该进入正题了吧!”
几个人互望一眼,白豪作为代表说:“陛下的命令知道了吧。”
“哪条?”
“你明知故问,就是关于赏罚问题的。”急性子的亚捷嚷嚷起来。
“知道。”殷聱表情不变。
“知道,这就完了吗?”亚捷相当不满。
“还要怎么样?”
“你——”话还没说完,就被玄黎制止了。
“以不变应万变?”玄黎平静地问。
殷聱抿了一口茶,说:“说不清楚。”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陛下有他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挽回队长。”
“是吗?队长现在被定为抗旨不遵的罪人,这可是重罪,陛下显然没帮她。我们要救她。”
“你怎么看待陛下现在的行为?”玄黎不理会亚捷的嚷嚷,问殷聱。
殷聱端着手中的杯子站起身,凝望着远处川流的人群,缓缓说出惊人的话语:“或许,队长获罪才是对她最好的。”
“你说什么!”亚捷一跃而起,揪住殷聱的领子骂到:“好你个三组长,几日不见好长见识呀,在最关键的时候居然说这种话,算我瞎了眼,看错你了,真应该把你丢在结界中,让你永不超生!”
白豪见事情不妙,急忙打圆场,用力拉开两人,对亚捷劝道:“别急别急,难得聚聚,让殷聱说完再打也不迟。”然后转身对殷聱说:“三队,这件事你若说不清楚,别怪小弟对你不客气,尽管队长说我们这些幸存的个个都是宝,但会拖后腿的,再宝贝也不能要。”
殷聱并没有直接回答伙伴们的疑问,而是看着若有所思的玄黎,问:“你怎么看?”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玄黎迟迟不肯说话,等不及的亚捷问。
“脱离军队吗?”半天,玄黎冒出来这样一句。
不顾众人不解的神情,殷聱点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好脾气的白豪也忍不住了。
“很简单,用这一次违反军纪使队长从军队除名,彻底只做她的馨露公主。”殷聱平静的给出答案。
“什么!”刚坐下亚捷又跳了起来,而白豪却陷入了沉思。
“单纯的公主,”玄黎是第一个领悟的人,他表示了赞同:“永远远离血腥与战争,真符合她天真可爱的性格,这或许是对的。”
“我不同意!没有了队长的禁绥军还是军吗?现在连战使都不在了!”亚捷坚决反对。
“亚捷,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做法。”白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难道让队长像普通的贵族小姐那样待字闺中,早早结婚,相夫教子?”亚捷仍旧嚷嚷。
“成为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吗?”玄黎反问。
“我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不妥,我替队长不甘心,她是那么有才能,却——”
“普通,至少能多活。”殷聱插话了。
“我——”白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队长的意思呢?”玄黎问。
“她现在在深宫中,没人联系的上她。”殷聱叹口气说。
“那怎么办?”
“等。”殷聱简洁的一个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计可施。
“好,我们管不了队长的事,那副队长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若不能给副队长他们一个公正的待遇,又怎么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白豪说。
“我——”没等殷聱发表完自己观点,腕上的通讯器发出了振动,殷聱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开始回话:“收到。”
“陛下有新指示,请归队。”一个不带感情的女声。
“收到,立即返回。”收好通讯器,殷聱对周围的人说:“你们也准备归队吧。”
众人点点头,亚捷一人在抱怨:“为什么我们要被分开,明明我们是一支军队的战友,怎么——”没等他说完,白豪就打断了:“行了,没治我们临阵脱逃的罪就是万幸了,别哼哼唧唧了,走人,别误事。”
殷聱眉头紧锁,到底什么事。
四四方方的操场上,平整的土地反射着太阳的温度,蒸烤着训练的部队。殷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面无表情的扫视着这些新兵蛋子,回想着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凯崴调任的一个星期,神帝宣布了禁卫长官的人选,是宏澜。真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之外,无人反对也无人赞成,在一片反常的寂静中,海王宏澜走马上任了。
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到殷聱头上。
他正与白豪他们相聚的时候,却被一个急电召回部队,紧接着,一纸调令把他从禁卫军调到穗邑山麓的后勤支队,帮助训练新兵,美名曰用战斗英雄训练新兵可以提高士兵的生存率。再稍稍一打听,白豪他们跟他差不多,整个禁绥军被肢解的七零八落,强制阻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果不是陛下公议赏罚,让禁绥军的事迹被人广为传诵,只怕我们这些邑谷关的幸存者逃离敌人却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殷聱自嘲的想。这样一来,看望露露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只能匆忙的留下一封信,也不知道她看了没有。
同样的阳光斜射在奥斯山山顶之上,经过周围植物的吸收过滤,凉爽的空气包裹着赏花的露露,这儿是万神殿的花园,自从医生宣布她可以下床活动后,露露几乎每天都在这儿度过。
“花谢了。”露露捧着一朵沁灵花,感慨的对雨桐说。
雨桐,露露的贴身侍女,在她还是婴儿的就被露露要来,说是要个妹妹,秉坤禁不住露胡搅蛮缠勉强同意了。据说雨桐是露露从孤儿院带进宫的,秉坤的暗卫几次调查都没查出问题,于是就放心让雨桐跟在露露身边。可以说雨桐是露露带大的,她们之间亦主亦仆,亦姐亦妹,亦母亦女(?),这种复杂的感情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总之她们很亲。之所以之前没出现,因为她去前线接露露回宫的路上病了,等到露露能下床了她病才好(实际是不知该取什么名字好,我最怕取名字),直到现在她才与我们见面。
“拜托!你老盯着谢了的花看干嘛,看看远处,今天又有这么多花开了,多美呀。”夺过露露手中的花,任它自生自灭,拉着露露的手跑到一边,指着满园的花说。
露露任由她拉着,环视着满园芬芳,微笑着:“开得再多,也不是那一朵了。”
雨桐受不了的转过身,直视露露的眼睛,这才发现露露脸上挂着微笑,而眼中并没有笑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假装没注意的说:“一朵开的再烂漫也比不上满园盛开,花谢了又如何,它也曾是这满园中的一分子,每一个来园中赏花的人都记住了这满园的美景,作为这一分子,人们自然也记住了它。”
“记住?”
“对呀,你想,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一定会向别人介绍这话开满园的美景,花儿用它们的绽放换得了你对它们的记忆,这并不是一朵两朵凋谢的花就能把这美好所抹杀的。”
“记住了又如何?记住了又能如何?花儿总是要凋谢,凋谢之后化为泥,明年再盛开?明年盛开的还是它吗?不是!那不是它,它就这样默默的消失,谁也不会记住它,不会,没人会。”
“怎么不会呢,你不就记住了吗,在你的影响下,我也记住了那一朵凋谢的花朵。”
“我记住了?”
“对呀。”
“在我的影响下?”
“没错,你的反应这么激烈,想不记住都难。今天只有你我两人在这,如果人再多点,记住的人会更多,要不要我们也学学林黛玉,来个葬花,叫宫里的其他人参观,再找媒体来报道一下,找商家宣传一下,来个葬花节,广告就以埋葬旧感情,开始新感情或者葬掉感情中的不顺,获得幸福未来来进行宣传,这一天就作为情侣道歉日,情人节送花,葬花节就送种子,花谢了结种子,葬花当然是埋种子,而且种子喻为希望,呵呵,可以大赚一笔!”
“是是是,那你就去联系吧,我走了。”露露捂着嘴暗自偷笑,郁闷许久的心情好像陡然放松了,千斤的重量轻了不少。
“咦咦,你别走呀,少了你这个公主,没有了名人效应,没法引起反响,没——”雨桐叫着追上去。
两人打闹着走过满是藤萝的长廊,没能注意到树荫中的一抹身影。只见那身影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挡在两人前面。
“大胆!”露露反射性的击出一掌,还没打到来者身上,反而被身后的喊声吓了一跳。几道身影应声窜出,只见他们统一的紧身黑衣,一抹黑纱遮住了的面容,只能从身材上分出男女。两人趁着来者发愣的瞬间将他击倒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其余四人以扇形护卫在露露身前,做出拔剑的警戒姿势。
只一眼露露就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有些吃惊的说:“暗卫?”随即收回了掌,等着这些不速之客的解释。
躲在露露身后的雨桐也认出暗卫,放心大胆的走了出来,问了一声:“是秣涵大哥吗?”
离露露最近的男子立即转过身,恭敬的行了礼说:“正是在下。”
露露眯起眼睛,怀疑的看着雨桐与秣涵,仍旧一言不发。雨桐却在这平静中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赶忙陪起笑脸,介绍起来:“这位是秣涵陛下派来保护公主殿下的暗卫,他——”
“我不需要。”不等雨桐说完,露露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雨桐头疼的扶住了额,心中默念:“大姐呀,你跟你老爸闹矛盾我们管不着,可你老爸是神帝呀,他要派人我们能拒绝吗,拜托,别殃及池鱼。”
不等雨桐想出劝慰的话,露露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想再有人为了我而死了。”
秣涵闻言身体一振,可惜露露没看见。他仍旧用恭敬的语气问:“殿下何出此言?”
“任昊也好,秣黎也好,”露露卸下了平静的面具,颤抖的声音令雨桐心惊,“他们现在都应该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像以前那样开玩笑,恶作剧——”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露露哭了起来,雨桐被露露这突如其来的痛哭吓着了,不知所措。“是我,是我,应该是我留在邑谷关的——任昊,秣黎,你们两个抗令不遵,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
秣涵上前一步,扶住露露颤抖的身躯,递上一块紫色的手绢。露露接过手绢,止住了眼泪,不留痕迹的躲开秣涵扶她的手,秣涵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站直身子,说:“失礼了。”露露失神的摇摇头,轻轻说:“对不起,谢——”另一个谢字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她死死的盯着那块平凡无奇的手绢,手指反复抚摸着左下角那一个小小的黎字。紧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盯着秣涵的脸,不确定的问:“你是?”
“秣黎是我妹妹,她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殿下如此伤心。”秣涵抱拳一拜。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
“为保护最重要的人而死,是我们暗卫最大荣誉,这也是秣黎的希望。”
“不,如果不是我拖后腿她完全可以逃脱,是我害了她,是我!”
“这个问题上我们争论无益,既然殿下执意认为责任是自己的我也就不多说,但是殿下,只是认识到责任是自己的就完了吗,这就成了你正大光明消沉下去的理由了吗?”
“我——我——”露露支吾着,无话可说。
“如果秣黎的牺牲只造成这样的后果,那秣黎的苦心就白费了,她会死不瞑目的!”
“对不起,对不起——”露露的眼中又泛起了泪花,但她强忍着没流下来。
雨桐看不下去了,刚想插嘴,眼睛余光不小心扫到藤萝的缝隙,神帝正远远地看着。她瞬时明白神帝派秣涵的用心了,不过这一剂药下的好重呀。用力摇摇头,赶走脑子里的悲伤元素,逝者长已矣,活着的人的日子还要继续。雨桐调整好心态,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呀!地上的那个人一动不动,是不是被殿下的泪给淹死了?”
一听这话,露露这才想起暗卫出现的原因,对于雨桐的取笑,露露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看着雨桐委屈的表情,心中突然有了想要恶作剧的**。是呀,死者的人生已经结束,而自己的人生还很漫长,沉浸在悲痛中不是自己的个性,更不是死者希望,从今以后,我要把他们没经历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我不会再哭了,绝对!”露露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决心,对着所有人嫣然一笑。远处的秉坤转身离开了,因为他从这个笑容中读出了坚强,女儿应该不用自己操心了吧。
回过神来的露露冷冷的看着被制服的人,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有人让我送东西给殿下。”
露露跟秣涵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说:“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那人抬起头,没等他自报家门,就有暗卫认出,说:“紫辛,怎么是你?”
“你认识?”秣涵问。
“他是禁卫军的第一小队长。”
“队长阁下,你找我有事?”露露疑惑的望着秣涵,在秣涵的示意下问。
紫辛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子,双手捧过头顶。
“谁给殿下的?”秣涵警惕地问。
“殿下看后定会知晓。”
秣涵回头注视着露露,见露露仍就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便先替露露接过盒子,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才交给露露。
露露扫了一眼盒子,变了脸色,仔细抚摸着盒盖上的花纹,神色复杂的看了紫辛一眼,问:“他呢?”
秣涵这才确信紫辛不是危险分子,示意暗卫放开他。紫辛活动一下肩膀,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队长被调走了,这是他临走时托我交给你的。”
“谢谢。”露露大方的回了礼,然后双手紧握住盒子,不顾周围惊讶的目光,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寝宫。
遣退所有侍从,连雨桐也不例外,露露把盒子放在书桌上,再三确定周围没有暗卫,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个淡紫的影像水晶,一个小巧的镀金挂坠,一幅逼真的邑谷关画卷。她想也没想,直接取过挂坠,小心地用手指刻画着上面的每一道花纹,回想着挂坠主人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