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劳日山庄走仓皇(六)

第二章 劳日山庄走仓皇(六)

他们赶来的时候,群豪晕过去已经多时了。金九当然要不顾性命地冲过去,却给师盛天拽住,他劝金九试着联络一下南柯梦云,以确定她的死活,因为他不敢轻易相信胡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么多人。果然,南柯梦云又令人失望地活过来了,杨穿天也没有死。他们立刻分头行动。

胡冰在激斗中确实看见了南柯梦云又“活”过来了,苦日也看见了,但苦日自不会把这个女人的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所以胡冰很恼火很着急叫到“有人走了”时,这位莫耶门掌门人不屑一顾地道:“小意思思,胡天侠,你放心地死吧,你走之后,凡是参与这次劫杀你们皇帝的人,老衲替你收拾他们,他们一个也逃不了。”头陀也道:“就是,兔子,吃了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胡冰也以为南柯梦云等人不过是逃走而已,虽然心中有点隐忧,可赣二后来也卷进来了,胡冰自顾且无暇,哪里还有心情还有力气去想其它。几人虽然都是江湖龙卷风级别的人物,但对南柯梦云的手段实在是估计不足。

胡冰和莫邪三圣僧、赣二已彻底进入了乱战阶段,他们的出手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们有时两方攻击一方,有时又是一方全力回护两方;胡冰几次破嗓大叫“住手”,但即便是三圣僧有意作罢,赣二又岂能半途而废?他大刀狂舞如狼似虎,他两眼俱睁血色昭昭,嘴里叫声不断,每一招每一式都竭尽全力;虽然已经中了三圣僧几掌几剑,但他依旧斗志昂扬一往无前,就像一颗巨大的铁球,他的爆发似乎就是要碾碎眼前的胡冰,而三圣僧给他的打击,就好像在这颗大铁球上磕出几个微小的凹坑,毫不影响他滚滚向前的威力。胡冰心中长叹,他甚至怀疑赣二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座不能逾越、似也无法逾越的大山;他心中还感到难过,因为他想到了张还草,那样一个奸险狠毒的伪君子,可赣二偏偏只对这个人赤胆忠心,始终不渝。

劳日山庄阴云惨淡,烟雾腾绕,这种暗无天日的迷蒙就如胡冰此时的心情。后来,胡冰还感到连眼皮也在发涩,双腿也有点沉重起来,直到发现三圣僧和赣二的动作都明显减慢了,胡冰才断定:事情确实不对了。

南柯梦云等四人已钻到了劳日山庄的地下,他们在地洞的不同地方施放捉鳖会的新型捉鳖散,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也不致人于死地,只是让人四肢酸软,全身无力。本来这种药效很慢的东西是不足以暗算胡冰、三圣僧这样的人物的,但因为他们全力拼斗、全力打杀,极不容易发现有人施毒;而且在受到震荡后,捉鳖散也易于发挥,事情就不好说了。南柯梦云藏在一棵大树的空心中,这儿最安全,离胡冰五人也最近,她顺着树的缝隙将捉鳖散悄悄地吹出去,随着沙尘,药粉很快就被几人的掌力卷入战团。其实,即便南柯梦云有这么多的有利条件,原也不致对胡冰产生这么明显的危害,须知胡冰的水月精神最具祛邪健身之效。胡冰的反应这么明显,主要是因为苦日曾拨开过“海天一日”的瓶塞,那药气受几人掌力所震,终究还是散出一缕,服过“海天一日”解药的圣僧们对此自是浑然不觉,胡冰也因这药味最初很微弱而没有在意,哪知捉鳖散在弥散开后,和“海天一日”互相激发,药力竟然剧增。这情形比之于人,就如有两人合作,其一人恶毒,一人阴险,若各自为阵尚不足道;但如相与为一朋比成奸,互相怂恿共同配合,那威力就大大可拍了。捉鳖散化人的力量,“海天一日”消人的神志,二者交与融合,最先受制的是功力相对较弱的赣二,他在抡起大刀朝胡冰右肩斜切而下时,苦日左掌一招“佛光普照”趁虚按向赣二左肋,胡冰见状,右脚横跨,右手寒光宝剑刺出一招“长虹贯日”,逼退难天和海空的双剑合击,在躲开赣二这一砍的同时,左掌一招“飞流直下”斜切而出,直削苦日右肩,正是攻其必所回救的意思。胡冰是按照几人移动的速度和出招的方向而骤然发力的,但苦日志在拼命,拼着肩头受伤,左掌还是结结实实地拍在赣二的右肋上,但听“嘭”的一响,中掌之后的赣二就地转了半个圈子,踉踉跄跄地抢出两步,扑倒在地,摔出去的大刀“嚓”的一声,将一只石凳劈为两截。胡冰虽已察觉到赣二的动作略显滞重,但就这样被苦日击倒,胡冰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警告了几声,三圣僧仍然置若罔闻后,胡冰右剑左掌,奋力直进,朝少了短剑又受了伤的苦日扑去。没了赣二麻烦,胡冰毕竟轻省了许多,但见他跨步一跃,却是追风步中的一式“浮光掠影”,虽然觉得自己的步伐有些沉重,举动艰涩,可苦日的反应更加迟钝,他还没有回过头来时,已给胡冰从身后震得跌了出去。难天、海空见状,大叫着,朝胡冰扑来,但他俩的动作也已变形。

如此,三人又纠缠了十余找后,胡冰力不从心的疲倦感越来越沉重了,他终于能够确定:自己中毒了。胡冰也认定,赣二和苦日就这样倒下去,也与中毒有关。可是难、海二圣僧还要拚,只是他们的苦海般若掌、莫邪生风剑虽使得极有规模,但举步投足已没有生风五跃的轻灵便捷了;胡冰不住地提醒他们“有人暗算,……快罢手。”二圣僧哪里肯听,只是一味地生扑大冲,还处处提防着胡冰的退路,胡冰既无法脱困,又实在不忍对此二人下辣手,虽然气愤至极,可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坚持,以求伺机再将他俩击倒。但两位圣僧配合的丝丝入扣,胡冰哪里能寻得可趁之机?双方又斗了几十招,倒在地上的苦日又开始挣扎,并抖抖地从怀中摸出药瓶来。胡冰情知苦日一旦将瓶中的药散开,自己便断难幸免,当下收好宝剑,奋起最后的力量,先是一掌“一泻千里”,接着又拍出两掌“乱石穿空”和“中流砥柱”,勉强将难天、海空逼退两步,转身欲走时,头陀怪叫一声,向前直扑过来,不要命地抱住胡冰的右腿,还用口齿不清的声音叫着:“兔子,就是死,也得先吃了你……”然而,苦日最终还是没有将瓶塞拧开,他受伤最重,中毒也最深,稍一用力,又晕过去了;难天见海空得手,咬破舌尖,聚起全部力气,也冲上来将胡冰另一腿抱住,胡冰举掌欲朝海空拍下,见二人满脸狰狞且血色模糊,稍一犹豫,给难天挺头撞在小腹上,胡冰登时觉得天旋地转,再也坚持不住……

胡冰颓然欲倒的时候,劳日山庄就想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仿佛是从地下渗出来的笑声,接着,就有几个人围过来了。

这当然是南柯梦云他们了。其实他们早已屏息瞪眼地探出头来了,直到胡冰也立身不稳的时候,他们男女一众才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在距胡冰两丈远的地方,南柯梦云冲金九点点头,金九会意,左臂一摆,袖子里飞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袖珍流星锤,击向胡冰的右胸;此时,胡冰正半倚在被赣二斩成两截的石凳上,见飞锤袭来,本能地抬臂去格,但力战之后,又中了“海天一日”和“捉鳖散”的混合毒药,已是浑身乏力,胳膊竟半点也抬不起来;被流星锤重重地击在右胸,痛叫一声,随即一口鲜血急喷而出来;胡冰终于倒下了……

南柯梦云拦住师杨二人。吩咐金九再去看看胡冰的情况,金九战战兢兢地挪过来,俯身、探手,确信胡冰确实晕过去之后,这些男女们高兴起来了,反应最迅速的是金九,因为师盛天早已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这里的人是如何对南柯梦云歧视轻蔑甚至非礼的,金九对此自然是难以容忍了。他双手使开流星锤,将乌龙会养凤门飞沙帮护乡社破釜帮沉舟党黑虎会等魁首尽数击毙,只有洪福全是杨穿天拼死才从金九的流星锤下救出来的,金九本来是还想锤死杨穿天的,但却给南柯梦云喝止。见金九总杀气腾腾地看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杨穿天笑着劝金九:“你还是悠着点儿,这些人成名多年,与其他门派都有千丝万缕根深蒂固的联系……”金九流星锤一甩,冷笑道:“江湖上历来都是树倒猢狲散,只要毙了这些头脑,再大的势力也得化为乌有,说不定他们的人还得向我们靠拢……”杨穿天一惊,想不到数年不见,这莽夫竟也有了这般见解,正狐疑间,却见师盛天一脸的和颜悦色,心中登时明白了**分,便笑对师盛天道:“依师帮主看来,这胡冰和莫邪门的三个和尚该如何处理?”师盛天拱拱手道:“师某籍籍无名,南柯会长和杨兄却和他们有过几次照面,二位对此自然早已胸有成竹,在下何必多言。”他这话分明是提醒杨穿天,他师盛天的身份胡冰和莫邪三圣僧是不清楚的,而南柯梦云杨穿天以后无疑是人家更严厉的打击对象,倘若现在不除去胡冰和这三个和尚,那他杨穿天和南柯梦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杨穿天对此作也心知肚明,只是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入了师盛天的圈套,这让他很不舒服;何况,杀害胡冰和莫邪三圣僧这样的人物也的确需要勇气。正犹豫间,那边忽然传来南柯梦云气急败坏的叫骂:“混蛋,骗子,岂有此理!是谁在戏弄老娘?”三人急忙过去看时,却见南柯梦云命手下接连二三打开的箱子,里面装的竟然全是瓦片和石头之类;也许是为了保证重量,里头还夹杂着木块、烂铁。师盛天杨穿天金九也惊得目瞪口呆,忙奔过去将其余贴着漆封的箱子都打开,但直到最后一个木箱子,也没有他们渴望见到的金银珠宝,哪怕是如耗子屎大小的碎银子也没有。想到就是为了这些瓦砾石头,就先截杀了大顺皇帝李自成,刚才又杀了那么多的江湖豪客,还毒倒了胡冰和莫邪三圣僧这样的人,自己的后半生注定要陷入被人追杀的困境中,这些男女们翻了翻白眼,瘫倒在地上。

又是南柯会长最先爆发,她冲到还在昏睡的胡冰和三圣僧前,咬牙切齿地道:“就怨这几个人,混蛋,该杀,假如他们能早点将实情告诉咱们,也不至于闯下这塌天大祸。”她也不去想躺在地上的几个人是不是就肯定知道实情,反正她暴跳如雷,恶狠狠地踢了海空一脚,走到赣二身边又退回来,转了若干圈子,再站定,愤怒得似乎连五官也错了位,让一张原本还算标准的女人脸显得狰狞可怖。回头帮帮主师盛天此时已不知所踪。后来,还是杨穿天提醒她:“不宜久留。”南柯梦云用劲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稍稍冷静了些,想了想,看到杨穿天也朝自己点头,便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她命杨穿天和金九“快点,手脚利索点。”金九倒也镇定,而杨穿天举剑的手却抖得厉害,他总觉得半仰着的胡冰看上去是在笑,凶神恶煞般的三圣僧是在冲他瞪眼,还有那赣二,人虽倒下去了,可那近长的砍刀兀自插在石缝中。南柯梦云益发出火,冷哼道:“平时吼得比狼高,关键时候就急尿。”说着,从杨穿天手中抢过剑来,朝胡冰胸口狠狠扎去。不料随着一阵急风飒飒响过之后,南柯梦云便觉手腕被什么东西勒住,没等她惊叫出来时,她的头已和杨穿天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一起;晕过去之前,一阵风声中,她似乎听到一声粘重的叹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胡冰堂堂一代中国大侠,竟被尔等蹂躏至此……”

那是一间矮矮的小屋,其实,说得准确些,是一间烂得只剩下残破的瓜棚。早晨,这里看不见太阳,只有惨淡如梦的雾在周围的林子里、在草丛上弥散。有一个青衫人,道士模样,就在破棚前打坐,他身后的那扇门,真像一只怪物的大嘴在张着。瓜棚附近好像也有青草绿叶、鸟叫雀鸣,可在一团一团滚动的浓雾中,都懒散而有气无力。青衫人手执拂尘,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过了不知多久,有一个声音从门洞中飘出来:“不能就这样结束了,——道长,皇上死了,还有李将军……”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后,道长——圣手书生顾方长叹道:“……结束;结束只是因为时候到了,时候到了的时候,旧的,就得结束;可是,还有新的,还有新的开始——”后来,起风了,风不大,刚好能把潜藏在林间草丛中的雾鼓吹起来;于是,一切就掩在浓雾的深处;能看到的,只有雾在升腾翻滚,眨眼间,那破棚还有那人就被雾吞噬了,依稀听见顾方说了句什么,接着是胡冰的声音:“是,道长放心,晚辈已将它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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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演天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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