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在这个金色的秋季,一切的植物似乎都变黄了。在我看来那不是生命的凋落,是金灿灿与沉甸甸的收获。

天气凉起来了,我不曾见到有人进行清扫,校园里干净的井井有条,如同是神来之作。经过的地方留下我清晰的脚印,心中有些惋惜,想用衣袖拂去那刺眼的尘土,让大地与心灵保持同样的纯净。

校门那边传来阵阵声响,既紧张又欢快,饭堂里也嘈杂起来了,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共鸣。站在两种声音的中间,我又闻见了鸟语与书香。

金辉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教室里零星有几个同学。金辉的勤奋让我有点震惊,我相信在我上学以来的所有老师中,他轻易就获得了第一名。我鼓起勇气朝他笑,他却挺着那两撮黑汪汪的八撇胡子定在那里,如同一樽没有生命的木偶。我的目光不敢在他脸上逗留,很快收起来藏进了教室。

我刚坐稳,她就进来了。我不懂她今天为何一眼就辨认出我所在的位置,并且认真地注视着我,我不敢说话,举起书来遮住自己心中的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同学们之间似乎都很少说话。或许仅仅只是我很少去和别人交流,就这样过着一天,我很认真的做笔记,领悟每一堂刻的内容。

晚上金辉老师如约而至,手里拿着一沓东西。虽然表情很安定,但是我从他那一侧上挑的胡须里发现了一丝的调皮,他嘴唇微动着,那侧胡须就上下游动,宛若一只粗大可怕的虫子。

“晚上我们排一下座位,测试的成绩我已经统计出来了。”

金辉迷上了一种笑,我深信他以为这笑能拉近大家的心灵,但是我更肯定的是他的这个想法有点荒谬。

“琪琪,你上来!”

说完一个身材纤细,脸蛋匀称的女孩走了上去。左手撩头发的那个动作暴露了她性格的纯真,而不是装扮上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狂野。站在上面的她表现出一种矜持,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眼就能揭穿她这份矜持的虚假。

“你在上面念名字,听到到的就来领自己的测试卷子。”

琪琪正了一下衣冠,其实也就是扭动了几下身体。站得笔直,她双脚努力地向一起并拢,应该是想作出“立正”的姿势,只可惜她对“立正”的动作要领全然不知,双脚并拢的太亲密,以致身子失去了平衡,不过很快她就稳定了下来。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却被我捕捉的一清二楚。

“夏天!”

我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发出的声音比较猛烈,由我于刚才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还以为自己犯下什么事情。所有人的眼神都打了过来,摆头的动作标准的如同十字路口挥舞的交警手臂一样。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愣,身体不自在得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我从座位上挪了几步,然后迅速向讲台走去。双颊发烫,体温升高,我感觉背对的那一面都在努力地为我制造嘲笑,我拿了测试卷不敢抬头,藏着目光匆忙往下走。

“嘿,夏天!”

金辉的叫声喝住了我,我又转过去面向他。

“你们拿了试卷的人就先站到外面,一会按顺序再进。”

我灰溜溜地离开了。为什么是我?难道我是最差的?我翻起卷子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为什么是100分?这绝对不是满分,满分应该是1000分!不然我怎么会成为第一个被叫出去的人呢?按照提前“享受”——站——的这种待遇来说,我惨了!心在胸腔里跳个不停,我闭上眼睛来安慰自己,却想起刚才转身的那一刻,她看我时脸上那种期许的笑。

紧接着很快又有人出来了,让我持续意外的是跟在我后面的是“产奶弟”和“长发兄”,接着竟然是她。如此的排序与我们交卷的次序基本吻合,我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完全不给我享受这个梦境的机会。相互认识的几个同学堆在一起小声喧哗着,琪琪和金辉一同从教室里出来。

金辉站在门口,用眼神饱览了一下自己这个庞大的学生队伍,他心中有了些许的满足。接着开口道:“现在听到名字的人就进教室里自由选择座位,顺序是按照你们的测试成绩排出来的,不许有异议!”

金辉严肃极了,不给人半点狡辩的勇气,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

“夏天!”

“啊…?”

我下意识的惊叹,想不通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就被出如此大的风头。我不敢去探视周围人的眼光,我害怕自己瞬间就被刺中,倾倒在鲜红的血泊之中。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感觉脸庞两侧的冷风“嗖嗖”地划来,气氛也变得僵硬了,刚才还在说笑的他们忽然之间就变得清浅绵长。脚步一只前进着,我不懂短暂的距离对我来说为何会如此的漫长,面对着空旷的教室,这种最潇洒,最自由的挑选的权利让我感觉像是进入“牢房”一样。

不行!这不是属于我的权力。

到了中间第三排的位置时,我脚下加起速来,直到我差点撞上后墙上的黑板时才稳住脚步,转过身,又往前走了几步坐了下来。

整个选择过程对我个人来说是秘密进行的,但是对所有人其实是光明正大的。外面窗户的玻璃上已经镶满了眼球,没人说话。金辉正端正的立在讲台上,嘴角微抽,眼神迷离着,沉默不语。

“潘俊。”

琪琪又叫响了下一个名字。

我向教室门口望去,潘俊这个名字瞬间代替了我脑海里称他为“产奶弟”的那个称谓。

“王一。”

接下来的这个是“长发兄!”

潘俊的位置一个出现在我的正前面,王一与他中间隔开,位于正左边。

“田美。”

我承认当我听见这个名字时,我的唾液腺失控了,她是我听过所有名字中最具味觉的一个,没有之一。田美果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走了,金辉站在讲台上向外张望,琪琪的所有动作也停止了,瞳孔自然放大,嘴唇微张,似乎都要一起见证这个所谓的田美同学到底有多甜美。

她几秒钟后终于出现了,动作轻盈,气质迷人,圆润饱满的脸蛋上略略有点羞涩,但步伐形如流水,动作不卑不吭。一切的目光随着她的行走而扫动,此刻这里的情景不亚于一场盛大的走秀场。

她的这种步伐让我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真的是她吗?真的是她!田美!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迷人的名字。我看着她,她的目光如同奶油一样地注视着前方,倾洒着无限的舒适,也许永远都不会变质。我突然感到一阵嫉妒,我怨恨同学们的大惊小怪。田美同学自来的每天都和我们坐在一起,为何你们偏偏这个时候才会对她的美进行惊叹!

我讨厌这种庸俗,誓死要保持一份清高。

她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不敢承认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田美将自己的位置也定在了最后一排,在我的正左边,王一的正后边。

我不敢去看她,我害怕那份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恰恰却是我们的一种默契。我心里一遍一遍地为自己呼喊与申辩着:“我没有,真的没有!”

我们四个人都静静地坐在自己认为最满意的座位上,都不出声,都不动。形成了一幅“四足鼎立”的场面。

外面进来的人变得频繁起来,大家似乎都成了黑白棋中的棋子,一个个在这个“棋盘”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过这场棋局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纵使“棋子”塞满这整个“棋盘”也分不出胜负。

我们坐在自己狭小的空间内,梦想着怎样释放自己广阔无穷的思想空间。在这个宏伟漫长的工程里,我们时而清晰,时而迷茫。

我会偷偷地看她,去欣赏属于她甜美的样子。当然我每次都会最先看到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个人,从他的书上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屈尧凡,我很讨厌这个名字,因为很容易就让人理解成“去要饭”。屈尧凡无比的闷骚,也许是故意装的。我感觉他会注意到我所有的行为,但总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在我背对着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地竖起中指。

自从田美的位置以屈尧凡为中线与我轴对称以后,我显得越来越不自然了。我不知道怎么来解释自己这种思想,后来我一狠心就定义为虚伪,其实质就是一个字——“贱”——明明想接近却又望而却步。不过可能人都会这个样子吧,我的虚伪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在后天的生长过程中被传染的。我又为自己定下了克服虚伪这个伟大的想法与目标,并且自己悄悄为自己点上一个显眼的“赞”。

学生的生活不免于这样——白天的两点一线,一天之内三点一线。不过还有特例,对于那种特别勤奋的学生来说,如果厕所就在教室隔壁的话,那么他的生活可能就是一个定点。这种情况在我们班上的发生率比较高,我们有着别人少有的一个独天得厚的优势——厕所真的与教室连在一起。于是乎,就有了“身在二十班,我颇感自豪”的美好佳话。

饭堂对吃饭的人来说好比国家那些官员的“情妇”,平时可能不见什么魅力,等到需要的人饥渴之时方显它的价值。我的精神游离于半饥饿与半思考之间,思考渐渐模糊了,饥饿自然也就清晰起来。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情妇”,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于这个能为大家提供食物的地方。

“臊子面……”

那个年轻的阿姨又在努力地叫卖着。她是那样的热情,不过,不是我狠心不享受来自她心灵散发出的那种美,而是有另外一种独特的东西勾走了我的好奇心。我清楚地知道那种感觉来自田美,更彻底点是田美被我撞飞的那种菜馍,它似乎可以直接同时满足我精神与身体上的饥饿。我悄悄地寻觅着,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我看到了一长串正在排队等候着的同学。

我把自己挤了进去,当然挤在了最后一个位置,很快后面又有人挤住了我,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温暖。我很高兴,看着包含着自己的这个长队,仿佛我们下一刻就要去为需要我帮助的人尽一份力量。

我侧身向队头望去,夹馍的小伙子显得敏捷有力,可谓手眼并用,所以整个过程也必然很迅速。筷子在他的手里轻舞跳动,宛若琴弦,又恰似婷婷的少女。我从大脑里剔出对田美那个夹馍的记忆,并强烈要求我的夹馍要录入她所喜欢的所有菜种,在我自己看来这也许有点变态,但是比起我自己的喜悦,这种变态轻易地也就被饶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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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里的那片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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