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祝英台近.又见桃花》的创作
走桃村,惊桃面,未语心先印。一碗甘泉,肺腑朝朝润。篱门又访新春,旧颜憔悴,人何在?花香阵阵。
粉满鬓,一树桃浪东风,嗅里乱方寸。恨罢唐诗,未见帅哥近。枉看红满枝头,夕阳西下,任芳心,被春伤尽。
这首词是在再次读到崔护的诗后有感而发。
唐代诗人崔护诗《题都城南庄》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一首情意真挚的抒情诗。崔护考进士末中,清明节独游长安城郊南庄,走到一处桃花盛开的农家门前,一位秀美的姑娘出来热情接待了他,彼此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第二年清明节再来时,院门紧闭,姑娘不知在何处,只有桃花依旧迎着春风盛开,情态增人惆怅。
崔护的诗可谓流传千古,人们每每读到它时,总会萌生无穷的想象。
中国诗词史上有许多作品是受前人作品的启发或汲取到灵感而创作的。譬如苏东坡的《虞美人》:
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
竹溪花浦曾同醉,酒味多于泪。谁教风鉴在尘埃?酝造一场烦恼送人来!
这是苏轼送别秦观时所创的一首词。词的上阙后二句“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明显是受到宋初郑文宝《柳枝词》“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的影响。宋代杰出的女词人李清照也有这样一首词: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
其中,“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两句,无疑是李煜的《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化用。
后人将前人的句子经过吸收消化,再酝酿出新句,是继承,也是创新。
上述所引还仅是个别句子,还有全篇的继承,这里既有题旨的,也有对句意的。譬如李冠的《六州歌头·项羽庙》通篇隐括《史记》中的《项羽本纪》,把项羽从起兵到失败的曲折历程熔铸词中,将项羽的英雄气概表现得慷慨雄伟。曹冠的长调《哨遍.壬戌孟秋》则是对苏轼散文《前赤壁赋》的完整概括。
在古代,这种创作并非是主流,所以不论以何种方式进行,都有一定的自觉限制。而在今天,这种传统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视觉艺术间进行相互转化的情况已经屡见不鲜。譬如《红楼梦》,就有各种戏剧曲目,又有电视剧;有了八零版的还不够,还要准备重拍。《西游记》已经有新旧两种版本的电视剧了。
这已经是一种自觉的创作,每个创作者对待原有作品的移植会有不同的创新,鲜有原封不动的复制。
众所周之,诗词创作的谋篇布局中,大凡结构上或分工为一写景,一写情;或一写古,一写今;或一虚写,一实写。无论如何变化,一般上下阕的内容必须是关联的。譬如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上阙集中写赤壁之景,下阙怀古抒情。赤壁是三国时吴将周瑜打败曹操的地方,词人写景是为衬托周郎的英武风流,写周郎又是与作者自己作对比,感慨周瑜在青年时代就已经立下不世奇功,而自己人过中年尚不能建勋。由此发出“人生如梦”的感叹。故写景是为抒情做铺垫,两者的关联是内在的。
那么,我的这首词是怎样一种情况呢?
我在这首词下有一段注释:“上阙基本上是对崔护诗的词化概括,下阙写的却是千年以后一位少女读罢崔护的诗,充满理想地与一位男孩相约的故事。可惜的是,男孩没能赴约,女孩的芳心受到重创。”在时间跨度上,词的上下阕相隔千年;诗人和女孩又毫无关系,却都是春天里的故事。崔护的诗中有一种未能如愿的淡淡的惆怅,所以这首诗写一种悲情。我的词也是一种悲情,是对崔护诗的继承,但更悲哀。这首词的主旨是要告知人们:爱情未必都是心想事成的;爱情有欢笑,也就有眼泪。这层含义在我看来崔护的诗里也隐约可知。
象我这样的上下阙中男女感情毫不关联的作品似乎很离奇。这种落差实在太大,那么到底有无此类作品呢?有。苏轼的《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贺新郎.乳燕飞华屋》,还有辛弃疾的《感皇恩.读庄子闻朱晦庵下世》都是这种格式。尤其辛弃疾的词,庄子与朱熹原本是风牛马不相及,作者偏偏把两者联系在一起了。
将两个不同时代的人联系在一起,必须要有一个理由,或可称为有共同之处。毕竟不是戏说,不似相声里关公可以大战秦琼。这首词中,一个有着内在联系的相同点就是桃花。崔护是因赏桃花而赏识到美人。下阙中的女孩是由春天里桃花的盛开而想起了崔护的诗。崔护不曾于见过的桃面佳人再次相见,不免惆怅;女孩未能与心中的白马王子成约,也是一种悲伤,悲情是一男一女在相隔千年的时空里发生,时间不同,悲剧却是相同的。个人认为,诗词写的是情志,为了情志,时间和空间完全可以被打破,两个时代里的人也未必非要相干。因为诗词中的意象归根结蒂是为主题服务的。
我对传统诗词的这种认识,创新出不同于传统的这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