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用钱砸人

下午放学后，文磊出门坐上了一辆在门口等待已久的黑色奔驰，车一直往前开。

他坐在后车厢里，抬头凝视着车顶。他脸上有丝不屑，心道：七年前还他妈是法拉利，七年后变成了奔驰，档次也下去了，呸！

他这是要去沐红梅，沐红梅是他的妈妈，或许可以说是曾经的妈妈。文磊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很土。沐红梅在文磊四岁的时候，就跟文磊的爸爸文元策离了婚。离婚之前，两人大吵了一架，至于为什么吵架，问磊到现在也还不大清楚，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当妈妈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搂住妈妈的腿，不让她走，说什么也不撒手，他求爸爸把妈妈留下，可爸爸就是一声不吭，锁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而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终于没能留住妈妈，妈妈毅然离开了他们，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有钱，文磊懂事之后才知道这种人有个专业名词，叫“大款”。后来他猜想会不会当初是这个男人第三者插足，把妈妈从自己和爸爸身边抢走的？他问过妈妈，也问过爸爸，可两个人都不回答他。直到他九岁那年的冬天他才知道了点。

那天，文磊和两个玩伴在大街上打雪球，正兴奋的时候，开过来一辆黄色法拉利，停在路边，下来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女人便是文磊的妈妈，那个男的自然是那个大款。沐红梅见他两只小手冻得通红，耳朵也冻得干裂开，心疼的抱住了他，过了一会儿，又抓住文磊的小手搓了搓，她抬起头对文磊的两个玩伴喊道：“滚开！以后不准再和我们家磊磊玩了，冻坏了怎么办？！”两个玩伴吓坏了，一着急竟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刚跑几步就被光滑的雪滑倒了，哭声更大了，他们就这样跑开了。他妈妈继续骂道：“文元策这王八蛋也不知道照顾着孩子，看把我孩子冻成什么样了！”她刚要俯身再抱文磊，文磊却往后退了一步，两个眼睛盯着她，目光中有股怒火，他讨厌妈妈轰走自己的玩伴。沐红梅愣了一下，也不强迫他，站起身来，向身后那个男人要了钱包想要给文磊一些钱，那个男人看不惯文磊的样子，早已不耐烦了，他迅速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叠百元的人民币，大概有十几张，往文磊脸上甩去，那百元大钞散入风中，有几张正打在文磊脸上。文磊站着，丝毫没动，只是瞪着那个男人，眼神中尽是不屑之意，因为这已经严重触动了他这颗小小心灵的尊严。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把这对“狗男女”晾在风雪中，那个男人的脸上有股意外之色，沐红梅脸上却是尴尬极了。

文磊从那以后就很少在和沐红梅见面了，也从来不领她给的生活费，每一次见面都直呼其名——沐红梅。沐红梅并不生气，她想，自己的儿子就应该个性些，想她自己一样。文磊对沐红梅和那个男人的关系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那个男人叫陈霸天，他当年的确是第三者插足，也是垂涎于沐红梅当年的美色，但如果一个女人坚定的爱自己的男人，不论别人怎么插足那也是枉然。不幸的是沐红梅被陈霸天的“糖衣炮弹”炸得喘不过气来，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肯为自己这么付出，最终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那时，文元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单位里出差跑腿的事儿都由他干。有一次出差，他提前回家，撞见沐红梅正和陈霸天在自己的床上恩恩爱爱，他自是怒不可言，这绿帽子都戴到自己家里来了！他上去和陈霸天厮打在一起，沐红梅一边尴尬的穿衣服一边劝架。这事发生的第二天，文元策和沐红梅就办了离婚手续。沐红梅丝毫没有反对，家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包括他们的儿子——文磊。除了对文磊还有一丝留恋之外，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过够了这种酸苦的日子，她知道，要幸福就必须有钱，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嫁给了陈霸天，因为陈霸天可以给她想要的。

她喜欢有钱的日子。在这个大经济时代，国家领导人“忙忙的”，人民军队“嗷嗷的”，大街上的私人汽车“嗖嗖的”，摩天大楼的楼群“高高的”，做暗娼的女人“哼哼的”，这一切都是那么欣欣向荣，显得极为和谐，但在这个“和谐”的背后就是一个字：钱。

她和文元策离婚的时候，文元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的角色，可她没想到“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十几年过去之后，文元策已经做大了，已经由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变成了市政治部里的一把手。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认为她现在依然很有钱，即使你给她一次在金钱和权力的抉择的权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金钱的。她一直记着十几年前的文元策，他讨厌这个人窝囊的过去，她常常说起《黑冰》里的主人公郭小鹏在监狱里说的一句台词：我父亲曾经教过我，一个男人有三件事最尴尬——摇手表，推汽车，甩钢笔。

所以她过着这种别人认为是纸醉金迷的生活，别人怎么样认为她并不关心，她认为那只是别人嫉妒他也许是上天报应，她自从和陈霸天结婚到现在这十几年了，在没有生过一个孩子，所以她对文磊这个自己的亲生儿子越来越看得重要了。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她想让文磊来她这儿。

其实，文磊并不想来，他不想见到沐红梅，只是沐红梅一再打电话叫他过去，文磊不去，然后她又派人来接他，他才来的。文磊自己也不知道沐红梅今天要他自己来的原因，他已经半年没有见过沐红梅了。

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文磊钻出车子，抬头仰望了一眼眼前豪华的大酒楼。这是一幢五星级的大酒楼，是陈霸天的，名字就叫“霸天高级酒楼”。这个酒楼在这个城市极负盛名，许多大明星都在这里下榻，一晚上光住宿费就五六千块钱，还不算吃喝玩乐。

这大楼门前的台阶很高，有七八十级台阶，台阶上铺着红色地毯，阳光一招，还泛着红光，这红光映入人的眼球中，显得极为雍容高档。

文磊朝着红地毯啐了一口：“操，这大楼盖的跟王八壳子似的，里面住的全是高级的千年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