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红影 沉睡
黑地里她差点跟急急赶来的小妖撞个满怀。
碰着她膀子冰凉。
小妖嘻嘻一笑:“他火气好大”
兰儿转身低语:“妖,吓着你了?”
小妖站到树影里,不知怎的低头沉吟一下,她神思恍惚,没头没脑地:“我什么都没跟他說”
兰兰儿扭头浅笑,看着小妖红影一闪,鲜活地消失在楼道里。
最近小妖跟一个打工诗人打得火热。
那打工诗人藉藉无名,因此对她十分地珍爱。
看那小妖,大白天里面色红润,一嘴甜美,像是喝了蜜。
她一身上下活色生香。
惹得兰兰儿心里嫉妒呢。
小妖奔回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
见自己的诗人正伏案苦思,她蹑手蹑脚,鹤步走过去,猛然一蒙他的嘴。
嘻嘻哈哈,把他拖到床上。
她按倒他,红唇就去他嘴上盖章。
她娇喘微微,那种急切像冒烟的稻草堆。
那种爱,那种对甜蜜的渴望,在她桃红的脸上显而易见。
乳房从他生毛的胸口揉搓而过,小手插入他卷曲的发丛。
他們做爱,他們叫喊。
楼下的兰兰儿不笑了。
她不急不忙,原地站了许久,像是一团烈火遇到一盆冷水,她面色凝然,眉间凝起疙瘩。
她终于动身,缓步回寓。
惊见那席一虫居然倒在她床上,两眼闭着。
兰兰儿瞪着他看,看他眼角多了鱼尾纹,他的脸风吹日晒,黑了不少。
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哩。
她心急火燎地关门,上窗帘。
她回身转,一虫突地弹起来。
他拍了拍屁股,抓住兰兰儿双肩摇晃。
他目光灼灼,直视她,小声问:“你最近怎么了?”
她什么也不說,闭上眼,长发垂到胸前。
如春柳飘荡。
灯光影里,她复把眼儿睁开。
那双眼睛像两个湿滑的黑洞,传来令人憔悴的消息。
她扭了扭脖子,摆脱他的手。
一虫双臂如柳条软垂,低声问:“你,最近怎么了”
兰兰儿已经三十岁了。
不复是那个大叫大嚷的清纯女孩,她就像硕大的冬枣样,红艳艳地熟了。
她的熟,同时也是麻木,万事不惊。
她勾着头,鼻子里哼哼,冷笑地說:“我怎么了,我怀上了你的孩子”
一虫不信地眨着眼,突然咆哮:“你胡說!
你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她憔悴的脸蛋,又有眼泪在流淌。
她想起红尘往事,轻声细语:“那晚,我跑来看你。
你喝醉了,见了我,抱着我不放。
嘴里喊‘雪妍,我的雪妍’”
她略一停顿,逼得一虫后退。
她声音突然放大,放声喊:“席一虫!
少来这一套!
在我面前装糊涂,你肚里有几根肠子,我会不知道哩?你若有种,做了歹事,别抵赖!
是不是要我抽你,脑瓜才灵呀”
說着扬手一掴,‘啪’的一声脆响。
她抬腿重重一踢,高跟凉鞋,踢得他呲牙咧嘴。
冷不妨背后一张凳子把他绊倒。
兰兰儿见状,仍不罢手。
像一包麻袋样扑到他身上,又捶又打,掴耳光。
一虫倒优哉游哉,也不还手,茫然地睁着两眼。
兰兰儿打累了,坐在他腿上喘气。
她蓬头乱发,发丝抱着她半边脸,像个女巫。
良久,一个低迷、憔悴的声音,从发缝里悠然飘出:“我想把他生下来。
后来发现我在干傻事。
孩子没有父亲,没有合法手续。
我怎忍心把他弄到这世上来受苦。
只得去堕胎。
你倒好,躲在一边逍遥自在。
我恨你!
你要吃了你——”
她又嚷起来,最终无力地一倒,倒向席一虫身上哭。
长发软软地飘落他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他身上的女人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安然入梦。
一虫茫然地看窗上,这夜一定深了。
变得四沉若水,四周寂然无声。
偶尔,隐隐地听见谁家梦中人一声叹息。
一虫自己也累了,眼皮沉重。
人生这么多的烦恼,瓜葛不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索性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想了。
他合上眼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