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君、君公子——」

顿住步伐,他不解地回身。「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没敢多看他一眼,她匆匆旋身而去。

上回大姊才说错话,引起他的书僮的反感,她可不敢再胡乱开口。

君楚泱关了门,将药端近床边。「问愁,喝药。」

莫问愁没接过,只是直勾勾瞅着他。「那个又是谁?」

虽不明白凡事漠不关心的问愁,怎会突然在意起周遭的人,但还是依言回答:「掌柜的小女儿。问愁,喝药。」

「昨天是大女儿,今天是小女儿,他到底还有几个女儿?」

「这个我不清楚。问愁,喝药。」

「他打算把所有的女儿都推销给你吗?」

「没这回事。」他终于叹息。「药凉了会更苦,问愁,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来谈,好不好?」

「没这回事吗?那好端端的,人家干么管你要不要和我同住一房?」

得要他守着,她才能安然入睡,于是当初投宿时,君楚泱只要了两间房,辛夷住隔壁,而君楚泱为了照料她的伤势,待在她房中的时间,几乎与和她同宿一房没什么差别了。

昨天,那个不识相的大女儿,居然厚颜对君楚泱说,孤男寡女同住一房不好,要再拨间空房给他,她可以免费招待。

正好那时辛夷也在,很不爽地就回了一句:「你瞧不起人,当我们公子付不起房钱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本来只是想向他表示好感,这下反而弄巧成拙。

君楚泱好风度的没去计较,只是淡淡地说:「多谢姑娘盛情,我们这样很好。」

这些,问愁全看在眼里。

她早知道的,君楚泱气度冲夷,待人谦和有礼,相貌亦是少见的温雅俊逸,走到哪里都能令周遭的女孩芳心暗许。

「那是人家的好意,问愁,你真的想太多了。」见她没喝药的意思,他只好先摆放一旁。

「是不是想太多,试一试就知道。」

她眼一眯,寒瞳幽沁,君楚泱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许胡来,问愁!」

「怎么,你心疼了?」

「别任意伤人,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就是看她们不顺眼!」尤其当她们用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神看他时……

君楚泱长叹了声。「你究竟是怎么了?」

杀人在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问愁虽冷情,向来只针对男人,不会无故伤害女子的,她的反常……他不懂。

怎么了?莫问愁自问,她也不甚明白,她是怎么了?

从遇到君楚泱之后,她就变得很不一样,沉凝的心,容易起波动。

一切都只因为他。

习惯活在黑暗中的人,不曾见识过阳光的温暖,所以甘于寒寂。可一旦感受到暖阳的珍贵之后,便再也不甘过回以往的暗沉晦冷。

现在才知道,愈是污秽的人,就愈是渴望那道从未见识过的纯净圣洁,她想紧紧掌握住他,不计代价。

是他将她带离那处阴晦的世界,给了她一方温暖纯净,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绝不放手。

「君楚泱,我要你。」

「什么?」他怔然回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神情坚定,又说了一遍:「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代价是,我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君楚泱愕然。「问愁,感情不能这样议价的。」

感情……她失神默念。

没人教过她该如何表达情绪,所以不顺心时,她只会以杀人来宣泄,并非真的冷血,而是先天教育使然。

想要一个人,也只会用她的方式去得到,但是……感情呢?!是不是没有感情,他就不会属于她?

「那,要怎样你才会爱我?」

「我不晓得,这不是我能作主的。」他抬眼反问:「你呢?又为什么要我爱你?」

「因为我想爱你。」又或者,她已经爱了……

「你懂爱吗?」由某个角度来看,他和问愁一样,都是不懂爱的。

爱,这个字眼太陌生,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但是……「我想懂。」

「如果我告诉你,我俩若在一起,将会为我带来无尽灾劫呢?」

「这我不管。」她就是要他,纵使他会死也一样。「谁敢伤你,我会将他六亲杀尽。」

闻言,君楚泱眉心深蹙。「问愁,你又来了。」

前几日,他们在外头用餐,一名客人见她貌美,以言行调戏了几句,她眉心一凝,他心知不妙,才刚要阻止,竹筷已由她手中脱飞,当场由那名男子胸前——穿心而过。

辛夷吓得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从此视她为鬼魅,怕得要死,不敢再靠近她。

但是他知道,问愁并不坏,只是习惯了以杀戮去解决所有的事,除此之外,她不懂得怎么表达情绪,她的心,其实比谁都茫然无助。

是以,他又怎忍心再去苛责她什么?

为此,他苦恼伤神,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你不要我滥伤无辜,好,我听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伤人,但是只要你敢离开我,我保证大开杀戒,而这些枉死的人命,全都是因为你!」

这等于是变相的威胁了。

她知道他的仁慈之心,知道他不忍天下人受苦,既然他只在意这个,那她就利用到底,只要能得到他,她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君楚泱敛眉沉思。「为什么坚持要我?」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那样的干净,是她所没有的,而她想要。

好半晌,他都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语。

「君楚泱——」

「喝药。」碗递了出去。

她二话不说,三两口解决掉。「然后呢?」她仰着脸,等待他的答复。

「让我想想,好吗?」

「那你要想多久?」

「别一副迫不及待想逼婚的样子,问愁。」他无奈道。

逼婚?不,她并不在意世俗规范,她要的只是将他留在身边而已,其它怎样都无所谓。

腊月天里,大雪纷飞。

一道又一道的风雪由窗口灌入,寒冷得冻彻心扉。

跪在床前的女子,浑身几乎僵冷,年轻秀致的脸庞却仍是一片寒漠,找不到半分表情。

「问、问儿……」

「师父。」她淡应了声,空寂的语调,像是没有生命的活死人,令人难以想象,她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

「师父……时候到了……」床边的女子喘息着,散乱的长发下,半掩住憔悴的病颜,依稀仍可瞧出年轻时的模样,不难想见她曾拥有过怎样的天姿绝色。

但是……无用啊!再美、再艳,留不住心爱男人的目光,倾国倾城亦是枉然。

恨呀,她好恨!

为何天下男子尽为她痴狂,独独他,眼中就是没有她?

强烈的不甘,化成椎心刺骨的恨意,恨他负了她,恨他移情另娶,恨他太多太多。

当撕心裂肺的恨与痛再也承载不住时,她转而杀尽天下男子,以血来平衡恨意的煎熬。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负情寡恩,只要杀尽这些负心汉,女人就不会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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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问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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